终于飞出森林。
我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抬头满天星辰,不及他的半刹风华。他披着一件纯黑的风衣,凤眼妖媚,玉指修长,浑身是血的我在他面前是那样的狼狈。
“你来这做什么?”我问道。
“此刻已酉时。”他淡淡地答道,声音里不自觉地带有磁性,迷人而温柔,只可惜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怎么知我来了这里?
“是你做的?”我冷了声,试探着质问道。我忽然想起,他是魔,而树魔也是魔。
他嗤笑一声:“若我下手,你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你为何不进来帮我?”我皱眉,半响问道。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道:“本君不与弱者为盟。”
哼,嚣张,果真嚣张,不过,他有嚣张的资本,说的话……倒也在理。不过,他厉害又怎样?我还年轻,他有的,我迟早会有的,他若敢对我下手,那么也休怪我无情!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我冷冷道,拥着千紫,正欲起身飞回去。
忽然身上落下一件披风,纯黑色,还带着他的体香。回首,我看见他满眼星光,璀璨唯美。
他垂下了眼脸,道:“更深露重,注意防寒。”
我不知他在与谁说话,但他确实站在我身后。
(此章完)
四周很静,静得很阴森。、
那是一片白茫茫,没有人,没有路,白得很刺眼,白得连呼吸都很困难。
迷茫的走着,走着,没有脚印,没有尽头,我连自己也看不见。
就这么走着,走着;走着,走着。不知从哪里来,不知往哪里去。不觉得疲惫,亦无需休息。
又到了梦中。
忽然,这种迷茫而又有些迷糊的白色状态像是被一对有力的大手粗暴地撕裂,黑暗,铺天盖地地涌来,把我紧紧围在中间。
我淡然地定在那里,等待这周围的景物像我的瞳孔一样慢慢放大,它们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点线越加分明。
我看清楚了。
那是一片褐色的土地。天地是黄褐色的,好像黄糖一样粘着灰烟和淡黄的云,越往远处,色泽越深,直至天际。地平线与土地融为一体,远远看去,模糊一片黄,根本分不清。
这里很空旷,我却没有秋高气爽,心旷神怡的感觉,反而心中愈加压抑。是的,压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平静得渗人的压抑。
旁边有一座高大的城墙。
城墙上空无一人。城墙后亦空无一物。
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墙,灰色的砖上生了青黑色的青苔,上面积了不少灰,连砖缝间也已经开始发黑。朱门铁环,锈迹斑斑,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历经沧桑,缓缓地述说着那尘封千古的一段历史,时而低低地呻吟着。
城墙上隐约可见刻着三个染墨的大字。风霜数载,墨也掉了好些色,模糊只可依稀辨认出几个字:赤……
赤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我想说话,我能感觉到我的嘴在动,可我总听不见声音。连风声也听不见。
四周很静。
在这里,我却渐渐地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和一位曾共同生活数十载的老友,突然连告别也来不及便分开,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以后,又突然再见面的那种感觉。即使变了很多,也还是印象中的那个样子,没变得陌生。
我听见城墙对我无声的召唤,想走近它,可是我不论是慢走,还是快行,甚至是飞掠过去,我依旧离城墙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它仿佛时光的尽头,永远无法到达;我仿佛追随太阳的向日葵,看似在前行,其实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忽然,我听见了风声。
随风而来的,是一阵辽阔的歌声。歌声的主人声音很甜美,很清脆,应该正是十七八岁风华正茂之纪。
那阵歌声萦绕于天地间,很空灵,很寂寥。空灵,如山峡巨谷中一阵潺潺溪流声,偶尔滑过几块纹路奇异的花岗岩,或是从高处“啪嗒!”一下堕落,偶然一点风声,已在谷中回荡数遍。寂寥,则如冷清的也,没有星云,没有花月,有的只是一片茫茫的大漠,黄沙漫天,孤身一人,不知何处,抬头与夜空对望,侧耳,能倾听风絮絮叨叨,抑扬顿挫的诉说和低唱,心中的疑问,却无人回答。
歌声依旧回荡。周遭是古老的天,古老的城墙,古老的城门,仿佛连歌声也是古老的,穿越千古而来,等到青丝发白,繁华落尽,歌声中那袅袅娜娜,步若点云的身影,又转个身,如烟一般,消散于无尽的历史长河中……
我听不清它在唱什么,或许,这是一个古老的咒语。但是我听出了,是辽阔,是海阔天空,烟云千里的辽阔;是豪放,是羽扇纶巾,豪气千云的豪放;是雄心,是雄聚天下,江山匍匐的雄心;是悲壮,是壮士断腕,破釜沉舟的悲壮;更是悲怆,是十月围城,四面楚歌的悲怆……
这里发生过什么?我来过这里么?为什么总是有一种浓浓的悲恸和遗恨萦绕纠缠在我的心头?这一切怎么总感觉好像都是真实的。
“不!——”
忽然一声刺耳锐利的尖叫,好像一支羽箭刺破晴空,撕裂静谧,歌声戛然而止。叫声中是满满的不甘,愤怒,遗恨与绝望。
城门前,一点刺眼的血芒随着那声嘶哑的尖叫爆炸开来,登时,阴云密布,雷声滚滚。红,如洪水猛兽一般吞噬了所有,带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向远方迅速蔓延。我心一颤。充斥在耳边的,是男女老少惊恐的呼救声,纷乱而嘈杂的脚步声,马蹄声,然而有一阵声音马上覆盖下这些声音,那是一阵又一阵浪潮般的怒轰;“杀!——”
“轰隆隆——”雷声如故,眼前的情景忽然全消失了,仿佛只是我刚才一瞬间的恍惚而已。
但是;眼前已不再是之前那黄昏般的古老空城,天地犹在,古城犹古城,枯木犹枯木,只是全变了样。天使全黑的;城墙上血迹斑斑;荒原上的枯木诡异地扭曲,张牙舞爪,如鬼爪,如黑炭,土地是红黑色的,黑是火焚烧过的痕迹,红,是一滩滩的血,偶尔还有点白,是骷髅白骨。
死气荡漾在每一个角落,仿佛可以看见怨灵的肆虐,可以听见亡魂的哭嚎。好像原本的千军万马,铁甲教工,战鼓旌旗,威风凛凛,只一刹,便尸横遍野,无一生还,凄风呼啸,易水还寒。怨气死死地纠缠着整片土地,亡灵无人超度,惟为自己念段悼文,凄凉,又阴森诡异。
这场景……
我想起来了,几周前那一场诡异的噩梦,不正与此景一模一样么?一样的魔树,一样的寒鸦,一样的被火与血肆虐过的土地……
忽然,“刷——”的一下。
雨下起来了。
狂风暴雨,冲刷着这片焦黑的土地,模糊着这片黑沉沉的天空。城墙上的红色液体被冲下来,与地上已干涸,又重新流动的血汇聚在一起,汇成一条条缓缓流动的血河,一直绵延到天际。雨水砸落,溅起一朵朵血红色的水花……血流成河,不过如此。
我仰起脸,忽然被几滴雨水打中脸庞,清凉的触感让我一下子惊醒过来。
水?
我怎么能碰到这里的水?
冰冷的感觉一直由指尖蔓延到大脑: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个梦!我是在梦中!
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不过外面有些许光线透进来,便能看得清了:绣花红鸾帐,云锦决明子枕,还有一叶金丝绣边红底牡丹绸缎薄被,普通稍富贵人家女儿床上该有的这都有。
掀开帐帘,我穿好鞋子,走到一面铜镜前,柔柔地坐下,梳妆台上有几盒胭脂,还有一盏烛台,一壶酒水。
给女人醉生梦死用的。
这里是舞坊。我,是首席舞姬,拥有自己独立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