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炼气七层的常念生竟然能够打败炼气十层的衡武，而且……竟然还让衡武活着走下挑战台了！
要知道挑战台可不是寻常弟子想上就上的，挑战台可是分高下诀生死的地方！
——而常念生刚才分明就是没有对衡武起杀心。
小乾坤榜内，中年男子皱眉向炼宝堂长老问道：“王长老，你这弟子有些古怪啊？他和衡武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仇，为何非要在挑战赛上对决？”
王大师耸耸肩道：“我可不清楚，你要问就去问我那弟子喽。”
……
常念生看着衡武一步步走下台，等到监督高声宣布比赛结果后，也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下了比站台，径直地往外门一个地方走去。
此时衡武已败，而之前衡武对面的那个青衣弟子也去李纶的挑战台上决战了，所以自己已经没有了对手，等于是直接晋级前五十强了。
在调养一周之后，若是五十名选手没有意外，则会在当天进行比赛，一次性选出前十强的弟子。
前十强的弟子皆可以进入小乾坤榜内，乾坤榜内有一层藏宝阁，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灵宝或者炼丹炼器的绝佳材料，甚至还有十分强大的功法和法术，每个前十的弟子都可以在其中挑选一件奖励。
再调养一个月后，继续比赛，前十直到依次分出排名为止，到时候修炼场的大长老会给小比前三各自一枚聚神丹，并且分别给予前十名去灵枫院悟道树下参悟的机会。
前三名按名次分别是一个月，半月，十天，至于第四到十名，皆是一天的时间。
说到灵枫院为何建立最晚反而是四院中实力最强，也是因为院中的那颗参天悟道树。
据说是上古之时有一颗神树，名曰菩提祖树，相传此树乃是天地混沌时的第一颗神树，具有教化世人，普渡恶孽的功德威能。
而灵枫院的那颗悟道树，则是上届灵枫院大长老当初在修真界内历练之时获得的一颗菩提祖树的树枝。
当时这根树枝到手时，已经生机全无形如枯槁，但那灵枫院大长老花了极大的代价从泰和郡那边讨来了不老泉，硬生生地将这棵树枝救活了。
之后菩提祖树的树枝被灵枫院大长老种植在了灵枫院的后山灵脉之上，区区数百年便长到了数百丈高。
于是数百年来菩提祖树的树枝已经变成了如今的参天悟道树，而当初在树枝旁修炼的小道童们也大多变成了如今内外门的风流人物。
据说那个天品囚木灵根的李写酬，还未在外门显现出夺目光芒时，就是在悟道树下风餐雨露地度过修炼岁月的。
由此可见，这外门小比头十名的奖励是有多么诱人。
……
不过奖励虽好，常念生却并不稀罕，他仅仅只想搞到前十名次，然后去藏宝阁帮王大师取了那物后直接回无日峰去。
悟道树大多是用来突破瓶颈所用，而自己十三穴中极品丹药无数，根本就不需要借助什么悟道树。
再说吕恒如今也在灵枫院，若是自己遇见了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端。
此时常念生行走的方向正是无日峰，不过他自然不是想回无日峰上修炼，再说七天的调养时间也根本修练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现在的要去的地方是无日峰下的那个小树林——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常念生此时换上了一身极为朴素的青色外门弟子服，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快步朝着小树林走去。
慢慢地来到了小树林旁边那个极大的湖泊旁，常念生看到了一颗极大的柳树下，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朴素青色外门弟子，正背对着自己望着湖面。
常念生缓缓走近，通过清澈的湖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此时正皱眉看着湖面沉思着。
常念生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我来了。”
“嗯。”那人回过身来，却是……衡武。
此时衡武衣着虽朴素，但是丰神俊朗，相貌堂堂，身上隐隐有着一股桀骜不凡的气质，与之前在比站台宛如疯魔的形象判若两人。
常念生道：“我来的时候一路注意过了，没有其他人跟过来。”
衡武点点头，皱着眉似乎开始酝酿着想说什么了。
若是此时外人看到二人如此，必定会大吃一惊——这二人刚才还在挑战赛上你死我活，怎么才过不久，就仿佛根本未发生什么事一样？
……
常念生直视着衡武，沉声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也会八锻锤法？而且还修炼了《八锻炼心诀》？是谁交给你的？”
衡武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我只知道它的声音很苍老很虚弱，就像是……快要陨落的人一样。”
“虚弱？苍老？快要陨落？”常念生心中有些诧异。
常念生又道：“那为什么你丹田废掉了还能修炼？别人信以为真，我可不会信了你的鬼话，天罡锻体之术我也见识过，绝对没有能够重塑丹田的神效。”
无日峰上的修真秘典和通史，可不是外门一两块灵石就能买到的糊弄人的破书，那可都是青阳剑宗历代前辈大能亲手编纂的所见所闻和点点滴滴。
常念生记得《修仙简史》里面曾提到过，如果一个修士丹田受创，哪怕是有一点点损伤，也会立马沦为凡人，更别提被毁了一半了。
而且修真界能够治疗丹田识海之类的灵药或是方法根本不多，其中大多都是禅婴甚至元神境界才能接触到的东西。
区区用来筑基疏通穴道的天罡锻体之术，是绝对不可能让一个丹田废了一半的废人重新走上修真一路的。
“……谁告诉你我现在使用丹田在修炼？”衡武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有一些魔怔的影子。
常念生一挑眉道：“哦？”
衡武一脸后怕地摸了摸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也已是接触过八锻锤法的人……我不怕告诉你，所谓的什么八锻锤法和《八锻炼心诀》，根本就不是修道修真的功法。”
常念生面色不变道：“继续说。”
“自从我身后的百穴被那人打通后，我便开始配合功法和锤法重新修炼……然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发现自己不用丹田……全凭肉体也能修炼了。”
衡武眯着眼回忆道：“我当时既感到害怕……又感到激动，我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甚至不惜跑到了断崖谷和乱山矿地这种人迹罕至的绝地去修炼……”
“由于我修炼的乃是锤法……我最终还是选择在乱山矿地留了下来。乱山矿地地势险恶，除了服役的弟子，没有人愿意出入……我本来打算暂时先以服役弟子的身份先在矿地里面躲个上十年。等人们对我的印象渐渐淡忘后，再改头换面以另一个身份重新回到外门。”
常念生问道：“那你这次小比为何不干脆换个身份？为何还要以衡武的身份出现在小比上？”
衡武轻笑一声道：“因为，我当时以为我马上就能离开青阳剑宗这个地方了，我凭什么还要低调？就算那些长老们怀疑我为何丹田毁了一半还能修炼……为了避嫌，他们至少也是小比结束后才会来问我。”
衡武压低了声音道：“而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在青阳剑宗了。”
常念生双目一凝，看向衡武道：“什么意思？”
“我那天和修炼场的那个弟子比试的时候，之所以在比站台上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其实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我对外门小比第一根本没有兴趣，我对玉茹萍的仇恨也早就看淡了。我的目的是进入乾坤榜的藏宝阁内，只要我拿到那个东西……我就可以离开青阳剑宗，离开这个监狱，离开这个囚笼！”
衡武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咬牙切齿，眼神若癫。
常念生淡淡道：“看来你已经产生心魔了。”
衡武笑道：“心魔？这不是心魔，只是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修真者了。”
常念生眉头一挑，估计衡武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了。
衡武道：“自上古后，天道之下无人能体法双休……所有尝试体法双休之人全部短时间内暴毙，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常念生又沉声道：“死于心魔？”
衡武冷笑：“心魔？你一口一个心魔，你知道心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常念生沉默……
衡武嗤笑道：“这还得说到修炼界中的两大道——修真和修妖。”
“所谓修真，便是人类修炼的一道，人类上古时期也是妖族中的一员，但之所以能自成一道——因为人类心中有一种其他所有妖族都没有的东西，那个东西叫做“人性”。上古天道以人性创造了修真一道，于是所谓的修真，便是以人性为本，进行修炼。”
“而所谓修妖，便是除人类以外的所有妖族，它们心中只有兽性，天道根据兽性演变而出的修炼方法，被称为修妖，因为妖族主修肉体，于是也称之为修体。”
“若是二者同时修炼，人性与兽性混杂，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修炼者的心中就会产生一种可怕的东西。”
常念生道：“难道这才是心魔真正的由来？”
衡武笑道：“没错，心魔由此而生，于是产生了心魔的修炼者也随之会渐渐变成一种可怕的存在——魔！”
“魔这种东西是修炼界的大忌，他们心中再也没有了好坏之分，没有了一个生命该有的特征……魔的心中只有想与不想，他们想杀，于是便杀；他们想毁灭，于是就去毁灭；一旦它们什么都不想了，它们体内的“人性”和“兽性”便会暂时回归到一种平衡的状态，他们就会让自己进入轮回，重归混沌。”
常念生开口道：“也就是自杀？”
衡武点点头道：“没错，再强的魔也会死的非常快……因为即使没有人来除掉他，那么他也会自己除掉自己。这就是为什么上古之后，从来没有人或者妖能够体法双休的原因。”
“现如今，人族修炼的地方被人族大能们划分为修真界；妖族的地方，则被妖族的大能们划分为修妖界，为了避免魔的出现，如今修炼界人妖殊途，势不两立，不准有一点交集。”
“而《八锻炼心诀》，虽然说起来是一门锻体炼锤的功法，但其实根本就是一门修妖的功法！你之前看到的我疯癫的样子，也其实是我《八锻炼心诀》修炼了二十多年来，心中的兽性已经渐渐取代了人性。我现在只要发怒起来……根本不会用理智来控制自己……反而是只想把人一口口撕了，然后生吞活剥……”
常念生听到衡武这番话，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消化了片刻，常念生心中也恢复了平静，冷声道：“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也动摇不了我的道心，我要问的是你在比站台上答应告诉我的东西。”
之前挑战赛的时候，衡武脱掉了道袍其实是在吸引常念生和观众的注意力，而脚下看似随意的步伐，却实则是在故技重施地布置拘灵阵法。
而常念生却早就提防着这一点了，他本来可以在最后的关头冲上前去直接用轰雷式绝杀掉衡武……但是他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是一步步地用互雷锤帮衡武把最后的阵眼也布好了。
直到最后，布好的拘灵阵被常念生率先用互雷锤上的逆雷引爆，于是拘灵阵法中的灵力开始反噬，按理说衡武绝对会被凝神后期强度的灵气爆炸给反噬的渣都不剩……
可是最后常念生用互雷锤堵住了阵眼，最后还是救下了衡武一命。
漫天的尘烟和各色的灵气粒子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挑战台外那个隐形的罡罩则是阻挡了所有想要测探的神念，常念生还是决定留下衡武一条命，因为他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于是便有了小树林外的这番谈话。
不过这些都不是常念生想了解的。
——常念生想了解的，是另一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