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罕说:有些事就是注定的,怎么挣扎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还不如分开。
陈罕说:你会遇到更好的,我祝福你。
陈罕说:舍不得。
陈罕说:爱情不是婚姻,最后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人未必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陈罕说:不开心,陌生的环境。
……
只不过陈罕发在他空间的以上种种,萧雪纯在军训,等到那些话语的感情慢慢渗透到她心里,已经是在她回到家躺在床上了。她总是慢热得可以。
那些悲伤终于席卷而来。
那一晚,萧雪纯在极度蚀骨的思念里睡去,第二日的中秋节,终于借着群发一条短信给了陈罕祝福。
陈罕:谢谢,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这样都不会累。
萧雪纯:我没有跟你提这些吧?你一遍遍的提,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陈罕:我只是想做朋友,你又乱想什么?
萧雪纯:我不想跟你说。
不欢而散。过了几日陈罕和寝室室友一起出去喝酒,初到大学对环境的不适应、分手带给他的巨大伤痛终于和着酒发泄出来。
陈罕发表说说:我难过,喝酒喝到泪如雨下。
萧雪纯看空间看到这样一句还是心软了,给陈罕发短信:以后的日子,无论还有没有人照顾你,跟你说‘我在’,跟你说‘晚安’,我都希望你过得好。少喝一点。
陈罕:谢谢你,你真的很好。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我刚刚从梦中哭着醒过来。喝醉了哭着睡过去再哭着醒过来。
萧雪纯:我知道,但是,那都是你自己对自己做的事,不是么?你如果能够好好对自己,就不会这么惨了,喝酒拼那个命干什么?
陈罕:你不懂。我和他们继续喝酒了。谢谢你。我们还是朋友。
陈罕,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话就是两个人分手之后说做朋友了?真正相爱过的人,彼此刺伤然后分开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成为朋友?若不是萧雪纯还爱你,若不是你还放不下,若不是你们两个强大的自尊对等的要掐着对方的脖子,你们怎么可能还能够联系?你却偏偏要一遍一遍将她伤害个彻底才能够罢休么?而那日心力交瘁的萧雪纯终究没有力气和心情与陈罕争辩,最后默认。
萧雪纯:好,朋友。
当日萧雪纯的日记里有那么一句话让如今的萧雪纯都不敢忘记: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这样的人吗?借着自己失去而炫耀拥有。
那个时候的陈罕,便是那样的人,萧雪纯没能将自己的倔强错误看清楚,却能够陈罕的缺点优点她明晰到分分毫毫。这算不算她爱陈罕已经开始变得很多?她看着陈罕身上偏激到极端的自怨自艾,看着,站着,不曾真的死心。
那两日,陈罕却反反复复在空间里说“舍不得”反反复复,萧雪纯看着,不理也不说,因为她不知道她说一句陈罕又会给一句怎样的回答,或许仍旧是“我只是舍不得,我们还是朋友,你不要多想”萧雪纯受不起再一遍的折磨,所以干脆沉默,甚至私心里会想“活该,不都是你愿意的么?”他们那个时候便是如此,只相处了一个多月,不在身边的一个多月怎么可能足够将彼此之前的偏激真的磨灭干净呢。那段时光,相爱却分开,分开还要怨恨。
萧雪纯说:心里住了一个人,容不下其他人。
陈罕在那句话下回复:其实,你应该把我搬出去。
萧雪纯回:你认真,我也没有少一分。决定也没让你改,何必逼我到那种地步。
陈罕不回。
那些日子,他们两个人揣着在乎当武器,用着世界上却冰冷的话语插在对方最柔软的心里。你认输,我赢了;我认输,你赢了。可是,陈罕赢了又能怎样,萧雪纯赢了又能如何,谁赢都不能够让对方没有一句怨言的继续下去,那时候的他们真的用自己的骄傲把彼此逼到了角落里。甚至今天的萧雪纯看到日记里记录的这些,心里的涟漪还是会一层一层被激起,还是会有心力交瘁的错觉。相爱的人,每一句都可以成为刀枪,足够将彼此刺伤到鲜血淋漓。
陈罕,那个时候你还记得不记得你曾说过这个世界上让你感觉温暖的是萧雪纯。那条短信,你只打了她的名字。
萧雪纯,那个时候你还记得不记得你曾愿意在一人的车后座一辈子,那个人是陈罕。
或许,你们都原谅不了那种伤害,非要让对方同等的难受才可能醒悟。
大学生活,四分五裂。去不同的教室上课,和不同的人上课,甚至连老师都记不住名字。没有人会管你,你迟到了老师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听不懂也不会有人给你补课讲题。想念分散各地的朋友,想念那些天天围绕自己转的老师……所有的所有,都只能够靠自己去习惯。矫情决裂如萧雪纯,怎么会习惯得那么快?
如果没有把手机弄掉,萧雪纯那样逞强的状态还是能够维持下去的吧。可是,陌生的环境终究让萧雪纯看到了肮脏。
“雪纯,吃饭去了。”林悦整理了手中的书。
“嗯,好。”萧雪纯顺手将手机放在外衣口袋里。
“外面在下雨,你把伞拿着。”叶静柔刚刚回来,见两人要出去,连忙嘱咐。
“嗯,好。”萧雪纯随口应道。
从食堂出来萧雪纯惯性搜口袋,手机却不见了,一瞬间,萧雪纯就慌了:“林悦,我手机不见了。”
“你刚刚出寝室没有带着吧?”
“带了,我在给同学发短信,就拿出来了。放在这个口袋里,不见了。”萧雪纯将伞丢在一边,又将所有的口袋全都搜了几遍,没有,还是没有……心,就那样一点点沉到海底……
食堂柜台的工作人员终究看不过去了,走到萧雪纯和林悦面前说:“现在着急也没用,手机肯定找不回来了。给你两个路,一个先去营业厅把号停了,避免骗子以你的名义骗人,二是去食堂三楼找管理员看录像,看能不能看到线索。”
“你去营业厅,我去看录像。”林悦思考再三。
“好……”萧雪纯只得答。
那时候,校园还没逛清楚呢,她怎么可能知道移动营业厅在哪里,出了食堂门,萧雪纯站在雨里茫然了,抓了路过的同学问到了营业厅的地址找了过去,重新取了SIM卡。移动营业厅里的工作人员说要萧雪纯去报警。
于是萧雪纯又到处问路找到了保安室,在陌生的地方,那段真实的对话一直让她记忆犹新。
警员听闻报案缘由便笑了,随手点了烟,随意一声:“我劝你别废那个力气了,不用报案了,找不回的!手机天天都有人丢,你见谁找回来过?”
萧雪纯拿着雨伞的手臂还湿淋淋的,雨伞上的雨滴落在瓷砖的地上甚至可以映出冷冷地保安室里他们的表情,萧雪纯真怕她不用力说出来就会被这样的气氛吓到说不出来。
“你总要记案的,我知道希望不大,但,不报案,却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那你登记吧,浪费一张纸。”警员丢过一张纸,烟雾缭绕。
登记完的萧雪纯走出保安室,雨下得更大,保安室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一时间萧雪纯脑袋里又是一片空白,忘记了来路,呆呆站在雨里,很久很久才记起路口在哪一边。
那条不算长却很多转弯的路,萧雪纯打着伞如同没有打伞,神魂混乱的走在路上,还没走到主干道,叶静柔打着伞狂奔而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去停卡用了那么久,我们都怕你出了什么事,你一个人在外面哪里都不熟,你不知道我们都快急疯了,她们都在到处找你啊!还好还好,人找到了。我给她们报平安。”
叶静柔连忙给林悦打电话:“嗯,人找到了,好,我知道了。放心。”
“走吧,她们现在在教室,怕你先去了,书也给你带过去了。”叶静柔挽着萧雪纯,生怕神情不怎么对的萧雪纯出什么问题。
课上到一半,辅导员让萧雪纯去保卫科看食堂录像,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走出了保卫科,萧雪纯却突然记起她除了爸爸的电话,谁的都不记得,别说这期间谁都找不到她,她想找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想到这里的时候,萧雪纯一个人去了学校外面的区域移动总店,想要打印那些通话记录,记下一些号码。
她不熟,哪里都不熟,没了手机,她只能靠问路,幸而那个店面离学校并不远,她找到了。但是那一日打印的设备却在抢修中,萧雪纯无功而返。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雨渐渐越来越大,周围那模糊而陌生的街景,就在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一个念头蹦入萧雪纯的脑袋:如果,现在我消失了,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回到寝室,又是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窗外淅沥沥的雨,转凉的天气,丢了的温暖……萧雪纯没有哭,看着洁白的寝室墙壁头昏眼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雪纯,起来了,你身上还是湿的,起来换衣服。”林悦发现萧雪纯衣服是湿的纯属偶然。
“嗯。”萧雪纯起来换了衣服,精神一直处在极度空白的中。
“你要不要给朋友报个信?他们联系不到你会很着急吧。你每天那么多电话短信。”
“嗯,借你的手机给我发个说说。”萧雪纯军训期间的劳心劳力还没有恢复,现在又一番担惊受怕,面上却更加平静。
萧雪纯发完说说,唐缘正好进来:“给你讲个笑话吧。我今天……”
“我也有笑话,我们家的狗……”
……
“开心一点,你想想只是手机丢了,人没事,已经很幸运了。”林悦眼见萧雪纯依然闷闷不乐,只得开导。
“嗯,是啊,还好。”萧雪纯应道,牵强的笑了笑。
“萧雪纯在不在?”林黛薇看见萧雪纯发的说说立刻到了萧雪纯的寝室,“你在啊,吓死我了,你最近本来状态不好。没事吧?”
萧雪纯见到林黛薇才有一些些熟悉的感觉,略微笑了笑:“没事,你的手机是双卡双待吧?他们有一部分人应该把自己的号码都发了过来了,我把卡给你存,顺便还没发给我号码而你有的也帮我复制了。”
林黛薇接过萧雪纯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卡,直接插进了手机里,顿时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有打电话的来电提醒,也有很多短信问候的。
“你给他们都回个话吧,他们都担心得要死。”林黛薇看了看短信,看着萧雪纯。
“嗯,好。”萧雪纯刚说这句话,电话便过来了。
“你的。”林黛薇将手机递给萧雪纯。
“喂。接通了?是不是萧雪纯?”韩星,同在一个学校的女生,高三同班。
“嗯,同学的手机。”
“终于联系上你了,孙容妙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急死她了,她给我打电话都快哭了,现在知道你安全就好了。”
“嗯,我没事,害你们担心了。对不起。”萧雪纯终是咧着嘴笑了出来。
“你快给他们报平安,再这样下去,她们都会疯了的。”韩星松了一口气。
“嗯,挂了。”萧雪纯挂了电话,将发来短信知道号码的人都回了过去。
林黛薇看着萧雪纯不大正常的状态,不放心:“你真的没事?明天早上还有交谊舞训练,你真的不要紧?”
“没事,我睡一下就好了。明天去上网,我得去看空间里面,还有很多号码我都没有。”
“嗯,明天下去没课,我陪你去。”
“你的卡就放在我手机里面,有事我给你说?还是下出来?”
“放在你的里面吧,他们发短信来,你就存了号码。我明天再去找你。”
“那……陈罕的号码呢?”林黛薇终是将这句话问出口。
“嗯?”萧雪纯在桌上找东西却没有听清楚。
林黛薇摇摇头以为是萧雪纯不想听到陈罕的名字,于是打了招呼就下楼去了。
倪斓听闻萧雪纯这边状况,心知萧雪纯的状态肯定极差,直接去了萧雪纯的学校,拉着李晚一起去看她。在萧雪纯的校园里给萧雪纯打电话,当时林黛薇和萧雪纯走在食堂外,萧雪纯接过电话说话的时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了倪斓:“我看见你了。”
“嗯,我也看见你了。”倪斓笑了。
萧雪纯挂了电话站在原地笑眯眯的,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点笑意。倪斓走上前一把将萧雪纯抱在怀里:“还好吧?你还好吧?”
“嗯,没事。”萧雪纯笑了笑,不做声了。
“别逞强,你瘦了很多。我都快不认识了。我们家阿雪,不能这样。有我在,有我在。”倪斓笑眯眯地拍着萧雪纯的背。
那个瞬间,萧雪纯经历的所有伤痛,那种空白没有归属感的刺痛才一点点淡化开去,眼泪却还是没能流出来,只是很涣散很涣散地笑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站在你面前,没有迟到。你还有我,不是么?”倪斓轻轻呢喃,“失去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
“嗯。”萧雪纯终于笑了,放肆地笑了。
那一年,她们认识相伴了八年,时光如何残忍又如何,她们还是能够站在彼此身边,她们还是能够给彼此安慰,矫情而又决裂,一如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