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说到底,还是去了检察院给徐思敏开车。汪乐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搬回了自己家住得到改善,反倒因为陈辰的新工作而变得更糟了。
以前陈辰光陪人打球这一件事就忙得团团转,现在他不仅要陪人打球,还要鞍前马后的伺候女领导。饭局多了,应酬也多了,回家的时间自然就越发的少。汪乐难得见上陈辰一面,就连周六日的公休时间,陈辰也会随时被徐思敏一个电话叫走,汪乐婚后的日子变得比以前更加寂寞。
结婚前,除了白天工作,下班后汪乐还会去健身房,偶尔也参加同事的聚会。自从结了婚,因为搬到更远的地方,离单位和健身房都远了许多。每日应付多出来近两个小时的上班路程就弄的汪乐筋疲力尽,根本没什么心思去健身。加上有了已婚妇女的头衔,同事同学的聚会也逐渐不再主动邀请汪乐了,她窝在家里一心的想做好已婚妇女,老公却总不在旁。
汪乐一般会在周末的时候回自己父母家,平时晚上回去陪公婆。开始时,邓水莲依旧还是陈尔利在的时候做好饭,陈尔利不在的时候就说自己不饿晚上也不吃饭,让汪乐自己看着办。后来见汪乐每天下班都回来,便时不时暗示汪乐说每天晚上她都要和社区里的大妈一起活动,如果给她弄饭的话会耽误时间,而且她做的饭又油腻又咸不适合汪乐这样年轻未生育的人吃。
汪乐其实也不喜欢回公婆家,她回去也不是为了蹭饭。本来为了保持身材的她,早上和中午饭吃得比较多,晚饭基本只喝点粥或者牛奶就足够了。因为陈辰强烈的要求说他忙要汪乐多抽点时间代他陪父母,汪乐才坚持每天下班都回公婆家。因为路途远,等她到了家自然也就到了饭点,她并没有要白吃白喝的意思。虽然汪乐不做饭,可是她都坚持每晚洗碗、擦地,给公婆买一些蔬菜水果或者其他吃的用的。听到邓水莲话里话外的反感,汪乐心里非常沮丧,她只有逐渐减少回公婆家吃饭的次数。因为陈辰也不在,就算见到她,陈尔利最多说两句其他的,话题就会又绕回要她管教陈辰上来。汪乐郁闷,回公婆家的次数也从一周五次减少到一周两三次,到后来索性只在陈辰在的时候回去个一半天。
除了偶尔回娘家小住,平时汪乐的日子单调至极。她不喜欢打游戏,上网也没什么隐,只偶尔看个电影。晚上回到家后基本上把家收拾一遍,把换下的衣服都洗了,再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就把一个人扔到床上干等着陈辰回来,睡一觉后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这种生活状态让汪乐觉得闷极了,她想考个资产评估师或者会计师什么的,就算现在不换工作,也能把资格证压出去挣点钱。她把这想法随便和陈辰提了一下,便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你以为自己是男人吗?挣钱的事你瞎操什么心!”陈辰不满汪乐已婚了还想东想西,他要她安心的在自己身后操持家务。
汪乐一早料到陈辰会是这么个反应,可是健身房实在离家太远不方便,偶尔在家做做运动就行。要不然开始学着做饭吧?汪乐想出这个办法消遣时间。
从那之后,汪乐一下了班便冲到市中心的超市买菜,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一个小时的公车赶回家。从来都没做过饭的汪乐,每天从网上找来菜谱先学理论知识,然后再亲自动手实践。汪乐一时间把全部的兴致都投入到学习做饭当中,虽然每天只是给自己做饭,汪乐也乐此不疲。
等汪乐熟悉了简单的基本做饭做菜技巧,能炖鱼能做可乐鸡翅时,他们结婚已经半年多了,陈辰也已经给徐思敏开了三个月车。之前徐思敏所说的上编制的事情倒是再也没有提过,陈辰也有点累得受不了这份从早到晚都给人赔笑脸的工作,可面对本来就反对的妻子和父母,他也不知道如何收场比较好。不然再坚持坚持,徐思敏平日里还是挺照顾他的,动不动就买东西送他。陈辰觉得有幸跟着这样一个照顾人的领导,也不错。等着自己有了编制,不用给她开车了,去她管的办公室当个手下也许还能提拔的快点呢。
“老婆,我一定得坚持,你要支持我呀。”陈辰对汪乐如是说。
“我还是用行动表示吧。”她淡淡答道。
汪乐不喜欢那种付出一点就要向全世界宣布,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方式,她更喜欢润物细无声的体贴,她觉得实实在在的好比什么都强。
为了表示对陈辰工作的支持和体谅,汪乐毫无怨言的承包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无论是洗衣服、做饭,还是擦家、拖地,亦或掏自己腰包买米、买面、交水电。汪乐还特别费尽心思的每天变着花样为陈辰准备晚饭,可到头来不是等她做好了他才说不回来了,就是他说等他夜里回来再吃。汪乐眼巴巴的和她用心做好的饭,等啊等,最终等来的不是陈辰说已经不饿了,就是他吃了一口就说做的还行继续努力吧便放下筷子去睡觉了。汪乐亲手做的饭,就这样稍微被接见一下或根本就没被接见便直接退场了。刚开始,汪乐还会留着它们当第二天的早点,次数多了,她不管陈辰吃没吃过,全部倒掉。她根本不想再看一眼这些提醒她她根本就不被重视,她的感受根本就不被考虑的存在,却又依然日复一日的悉心准备饭菜,好像这是表明她态度的唯一方法似的。
陈辰总是晚归,还时不时的喝醉酒回来。汪乐就静静的等,哪怕自己很困,也一定坚持的等着陈辰回来。汪乐把自己所有的热情和注意力全部掏出来放到家里,无论家务还是陈辰的衣食住行,她全力以赴的支持着陈辰的工作,又或者说她以为她用自己的方式全力以赴的支持着。
汪乐有时觉得自己很受不了,她全心全意的努力对待他,他非但没有一句肯定自己的话,还不时挑毛病,嫌汪乐用洗衣机甩干后的衣服有褶子,嫌汪乐每天只擦一次地太少等等。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汪乐仔细擦一遍地就要用一个多小时,陈辰开始还会偶尔帮忙,没多久索性以自己忙为借口什么都不干了。汪乐全部的时间除去上班、睡觉,都投入到了家务当中,陈辰却依旧挑肥拣瘦。他还会在不顺心的时候,无理由的冲汪乐大发雷霆;更甚者,会因为看到地上的一根头发或者是水龙头上未被拭去的水印而竭尽全力的挖苦、讽刺、责骂汪乐。什么“你这个邋遢的女人”、“你以为你还能干成什么!”、“你怎么这么脏呢!”等等。
最开始,汪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全职保姆,就算她是,那么大的房子,偶尔有根新掉下来的头发,或者忘记及时擦去的水迹也是很正常的。别说他一点也不帮着做家务,就算是他做,他就能保证他收拾的家里就没有一根头发?没有一点水迹吗?再后来,听到他反复伤人的话句句刺在心上,汪乐总是难忍住哭泣、难受、伤心。自己除去上班时间,基本都把时间用在这个家里了,他一句肯定的话没有,一点也不分担,只会处处挑刺。
汪乐特别受不了这个,她那种能受得了苦却无法受气的人。和陈辰说了几次,总被他以我不和最亲近的人发发火,难道要我和外人发火呀。我在外面那么辛苦,回了自己家连句话都不能说吗?你不会和我翻脸,外人却会被我得罪的。
汪乐做家庭妇女的热情,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熄灭了。反正,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指责,那做和不做又有多大区别?看着自己身边要么事业有成有钱有权生活无忧的夫妻们,或那些虽然没有钱却夫唱妇随,小两口有商有量的努力经营好自己小日子的夫妇们,汪乐不禁问自己,这就是我要的婚姻吗?
这就是所谓的平平淡淡吗?
婚姻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越来越感到孤单越来越感到失望呢?那心底渴望的温暖和呵护又在哪呢?
汪乐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是结了婚,更像是寄人篱下的女子。不用掏房租,自负水电等其他费用,承包家务,偶尔还要满足房子主人的需要。
以前听人说过,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和你过日子要看他是不是把自己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交家用。汪乐当时对这个说法很嘲笑,现在套在自己身上却有点冒冷汗。结婚后,陈辰从来没有上交过家用,汪乐的工资本来比他的高,便主动承担各种家用。最开始,汪乐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对没什么不好,两个人挣钱一起花,多挣多花,少挣少花。后来,她发现陈辰总是很不齿她精打细算的行为,他嫌她小气不舍得去贵一点的饭店吃饭,嫌她不舍得买衣服穿得衣服没几个是好牌子的,嫌她不会花钱不会享受。汪乐说有本事花也要有本事挣才行啊,我量入计出又有什么不对?陈辰依旧是不齿她那套过小日子的思想及行为。依旧我行我素的穿衣服要穿名牌,想吃什么都要去最好的饭店,钱不够时不是向汪乐伸手要就是和陈尔利耍赖拿。大男子主义似乎在他伸手拿钱的时候都遁地了,汪乐不齿却又迁就他,生怕说句太重的话伤了人家自尊心。毕竟陈辰的事业还在努力嘛,汪乐安慰自己,会好起来的。
汪乐觉得自己婚后的经济状况非但没得到改善,却越来越差,以前能穿得起的衣服现在不舍得买,以前用的手机都没有下过三千,现在居然拿着几百块的手机用还要受陈辰刺激。以前每月有新衣服还有结余,现在却成了月光族,还是没有贷款还的月光族。汪乐觉得找陈辰这般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主,还真不如一个没房子能吃苦的男人两个人一起努力还贷款,至少还了贷款的钱是贴在了房子上,也算是有方向的投入,不像现在这样钱被虚荣心支配,不知所踪,手头空空。
汪乐结婚前一直有定期存款的习惯,她会把每一笔收入无论多少都拿出百分之十到二十存起来。无论自己心对什么长草,这些钱也都雷打不动存入户头。也许是因为汪乐本就是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总觉得手头要留一点钱以应付不时之需才好,所以才能坚持雷打不动的存钱。她觉得自己虽然还没有能力给父母换套房子,但手头刘点钱,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拿出来顶挡一下总是对的。结婚前,汪乐把她的私房钱全部拿出来当嫁妆,一半贴补家里买了电器,剩下一半存在折子里。
月光就月光吧,反正两个人也不用还贷款,手里有这几千块钱再加上彩礼钱的一点结余凑够了一万就当是死期,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无论陈辰怎么样死磨硬泡,汪乐从来不动这笔钱。她宁可自己不买衣服也不想乱花钱,她觉得两个人过日子就要脚踏实地,却没有发现,脚踏实地的从来就只是她一个人,陈辰不仅不齿汪乐的行为,还鼓动汪乐向陈尔利伸手要钱。
汪乐把陈辰的思想情况简短的和陈尔利提了提,她想要父母出面帮忙教育教育陈辰,好改掉他的坏习惯,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两人都成了家却还要向父母伸手的依赖。却不料,她只是稍微提了提陈辰不切实际花钱的事情,陈尔利就老大不高兴的说:
“都怪你,谁让你不好好管他!当女人的管不住自己男人花钱,那是没本事。”
汪乐愕然的站在原地,心想这种事也能怪到我身上?难道他不是你们的儿子不是你们养大的吗?还是说每次他和你伸手要钱的时候,都是我给他钱花?这又和女人不女人,有没有本事有什么关系?但汪乐实在不想对老人无礼,只好压着自己的怨气,调整好语气说:“您赚钱这么辛苦,干嘛要惯他?都要三十岁的人了,还不懂得心疼人,我可不愿意做啃老族,我不会要您的钱,我自己能挣钱,您也别再给他了。”
陈尔利哼了一声,没再理睬汪乐。心说,你还不是盯上了我的家产,要不然明知道陈辰赚钱那么少却还要嫁给他。说什么不要我的钱,你们难道还要的少吗!光说这房子和婚礼就花了我不少钱,结了婚反倒还在这卖乖!我看你还能装到啥时候!
汪乐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在邓水莲那里下功夫。
“妈,你和我爸辛苦了一辈子,应该享享福了,以后别惯着陈辰乱花钱。一个大男人有太强的虚荣心,总是讲吃讲穿的不好呢。”
“谁惯他?”邓水莲瞪大眼睛,不依不饶一副要开吵的样子盯着汪乐看,汪乐也毫不示弱,眼睛根本不离开回看过去。
“这全怪你爸,从来不教他好。陈辰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要不是你爸总给他钱花,他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邓水莲继续气喘吁吁的控诉,“想当初,也就是我,从来不给陈辰钱,他要什么和我说我给买,但是指望和我拿钱那是不可能。我就怕把他教坏,结果呢!还不是让你爸给教坏了,花钱花的从来不心疼,都怪你爸,这事也不怪陈辰。”邓水莲顿了顿,眼睛斜了汪乐一下,继续说:“现在你们都结了婚,这钱给他花还不就是给了你花,你又何必这么客气,反正陈辰要钱要的是你爸的钱。”
听到这,汪乐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亲亲的夫妻俩。有了责任全往别人身上推,还没等怎么呢,就这样推来推去,就好像那不是你们儿子似地。看到陈尔利和邓水莲的反应,汪乐总算明白了自己是在白费功夫,她忽然可怜起陈辰来。虽然他有一个比自己父亲会挣钱的老爸,也有一个比自己母亲会耍小聪明会打扮的妈,可他从小缺失的那些应该由父母给予的正统教育和关心,却是怎么也比不上她的。这种缺失,比起贫穷来更不知道糟多少倍,汪乐一旦心疼起陈辰来,也就不再想和公婆多费口舌,她觉得还是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更靠谱。
邓水莲却是被打开的话匣子一样,收不住的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