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赵德海没回来。齐小言知道他可能就睡在宾馆了，也不管他，就给李小小打电话。
路家找了律师出面跟张刚谈财产的事儿，这样，她和李小小就都不好出面了。李小小也就回了家。
两人谈了一会儿路菲，李小小说，齐姐，我想跟你借点儿钱。
齐小言问她，你要钱干什么？
李小小说，王伟要出国。
出国？齐小言惊了一下，说，出国干什么？
李小小说，打工。原先跟路菲姐说好了，到张刚公司的，这下也没法去了。在别的地方上班挣钱太少，要还债呢，所以他想出国。
齐小言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李小小的老公王伟这几年一直做点小生意，本来多少是有点儿赚头的，两人不知足，借钱投资开了一个服装店，结果开了三年倒闭了，陪了近二十万。李小小工作不稳定，虽然还做着保险，每月还挣不到两千，根本还不起十多万的债务。路菲曾经说让王伟到公司去，让他负责个小工程，可以赚点钱，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却去了。
齐小言说，需要多少？
李小小说，越多越好。我们还一个没借着呢。总共需要十多万呢。
齐小言说，好，我知道了。
李小小沉默了一会儿，说，真的谢谢你齐姐。我们现在跟别人借不出钱来，连我父母都我都借不出钱来，只有你能帮我，我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李小小说到这，差点哽咽起来。齐小言说，别说这些，我信你跟信我自己一样。这么说倒远了。对了，你舍得让王伟出去吗？
李小小这下彻底哭了，她说，不出去还有办法吗？我们欠了人家那么多钱，还有银行的，别人的不说，欠了我父亲三万，他一年要了五次。真没别的办法了。
齐小言说叹了口气，没法说什么。
李小小情况比较特殊，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她父亲二婚后，又有了孩子，因此李小小在家里不大受人待见。也许是因为这个，她成熟得早，高中的时候就和同学王伟谈起了恋爱，并且修成正果，结婚了。
可惜两人都没大本事，王伟高中毕业后，先是卖服装，后来又捣鼓往南方贩苹果，都没挣着什么钱。本来想这次借钱翻身的，可惜事与愿违，反而陷了进去。
齐小言跟路菲是邻居，李小小小时候，常常住在路家，因此三个小女孩从小就很要好。好好的姐妹三个，路菲死了，李小小处境不好，齐小言感觉上天对她们真是太不公了。
三人中，李小小最单纯，遇事总是先替别人想，因此很得路菲和齐小言的疼爱，路菲活着的时候，没少帮她。现在路菲没了，自己不帮她，谁能帮她啊。
齐小言说，这样吧，需要多少钱，我包了。我家钱不够，我可以帮你倒腾一下，现在你借钱也不好借。出国打工，只要舍得出力，是稳赚的，等王伟挣了钱，还我就是了。
那边李小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是真的吗？齐姐你太好了，你放心，就是卖房子，我也会还你钱的。
齐小言说，别说的那么邪乎。需要多少钱我有个数，我给你十二万，三天后你来拿。
放下电话，齐小言还是替李小小心疼。这么弱小的一个女子，老公走了，自己带着一个一岁的孩子，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第二天，齐小言到银行取出自己存款，一共有八万。还差四万。她又到财务结了上个月带大卫到南方出差的费用，有九千多，乱七八糟凑了点儿，够了一万，还差三万。
想想自己可以借钱的人，竟然也不多。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平常也算不错的朋友，上次她还从自己这儿拿了八千呢，不过后来还了。她给她打电话，说需要借几个钱，那朋友本来很热情，听说借钱，马上冷了，说自己暂时很紧张，真不好意思。
齐小言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热情地了不得呢，说变变得这么快。
她不敢再找人了。她怕这样一路电话打下去，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个也都保不住了。
没办法，她只好找赵德海。
赵德海答应了，这真让齐小言有点儿感动。
想想自己借钱都这么不易，李小小就更难了。
她赶紧打车，赶到赵德海公司。
赵德海还是冷冷的，钱是给了，但是让她打个借条。
齐小言当时就蹦高了，说，赵德海，我是你老婆，你的钱都应该是我的。
赵德海说，想要就给我借条，不想要就算了，别那么多废话。
齐小言没法，只好写了借条给他，拿了钱就走。
出了赵德海办公室，齐小言感觉有些委屈，差点流出眼泪来。但是想想李小小不用害愁了，又高兴起来，她给她打电话。
李小小听说钱凑够了，非常高兴，说，你真行姐，明天我和王伟去拿。
齐小言说，今天来拿吧，这么多现金在我这儿放着，我都没地方放。
李小小说，好，你稍等，我这就过去。
不大一会儿，李小小打电话，她跟王伟一起来了。齐小言下了楼，李小小拉着她就走，说请她吃饭。齐小言说，吃什么饭啊，现在你们这么紧张。
李小小说，是王伟要请你。再紧张也不差一顿饭。
王伟有辆二手车，是生意好的时候花三万元钱买的。齐小言上了车，王伟问了声好，就拉着两人到了附近比较好的海鲜大酒店。
王伟是比较瘦弱的一个人。可能是这几年不顺的缘故，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也不好。再看李小小，虽然穿得比较时髦，但是齐小言知道，她似乎老是穿着这件衣服，很少见她换过。
高大军让齐小言点菜，她知道这时候客气是对他们的伤害，就拣着便宜的点了几个。人身上是有气场的。齐小言明显感觉到王伟的压抑。李小小虽然笑着，但是那笑很虚，气泡似地。齐小言知道两人暗地不知道哭过多少呢。她不想让气氛压抑下去，就说些轻松的话。
原先大家都不喝酒的。李小小征求齐小言的意见，问，齐姐，咱喝杯酒吧？
齐小言说，好，我喝。
李小小给齐小言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王伟开车，也喝了一小杯。
齐小言不提路菲，不提王伟出国，可说的话题就很少。三人偶尔说句话，慢慢喝酒，吃饭。
喝着喝着，李小小的眼泪腾地就冒了出来。
齐小言喝斥她，不许哭。
李小小就擦了擦，憋着。但是憋不住。王伟说，齐姐，就让她哭吧，她哭一会儿就会好些。
李小小擦着泪，哽咽着哭，到底没憋住，呜呜地出了声音。齐小言也是满面泪水了，但是，还是斥责李小小，你这是请我吃饭吗？不许哭。
李小小起身跑到卫生间，好一会儿才出来。
她两眼红红的，说，路姐，对不起。
路菲说，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李小小嗯了一声，坐下。
但是饭都不想吃了。
李小小说，齐姐，等王伟走了，我会天天找你玩，你不会烦吧？
李小小是勉强笑着说这话的。齐小言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怕再惹出李小小的眼泪。想了想，她才说，小小，人这一辈子要面对很多事儿，别动不动抹眼泪。王伟出去不过是三年，三年后一般都能办出绿卡，就可以回来了。想想三年后，他带钱回来，多好啊。人别只想着离散，还要想到光明，否则，人人都没法活下去，谁活着不是面对一大堆的问题啊。
李小小点了点头，说，我知道齐姐。我对门男人就出国了，现在回来了，也有钱了。想想也真快。
齐小言说，就是。不是有句话吗？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李小小说，我刚才是想到了路姐。原先吃饭都是我们三个一起，那时候，多好啊，这几天，变化太大了。
说道这，她的脸又阴了下来。齐小言怕她再哭，就说，谁也不能陪你一辈子，路菲看着比我们有钱，其实活得比谁都苦，人家守着你哭过吗？
李小小抹了眼泪，说如果她能像我这样，说不定还不能走这一步呢。
齐小言说，很多苦，是说不出来的。能说出来的都不是真的苦。路菲是真的苦呢。她的骨头里都是苦水，所以，她没法说。
李小小说，路菲姐真苦。
齐小言知道，李小小跟路菲的感情是比自己要深的。李小小的妈死了后，她受了继母的气，常常就跑到姨妈家里，一住就好几个月，都是跟着路菲同吃同住，感情比亲姐妹都要好。
李小小是依靠性比较强的那类女孩，路菲在她的心目中几乎是她母亲的代表。她的任何事情都要跟路菲说，让路菲帮着拿注意。为这个，王伟还跟她吵了一架。当时，她怀孕了，不想要孩子，就问路菲。路菲说，怎么能不要这个孩子啊，他是一条命。
李小小二话不说，就把孩子生了下来。
王伟为此跟她大吵一架，说他加上他的父母都不如路菲的一句话。
李小小说，当然了。当初没有我姐就没有我这个人，你说，你能跟她比吗？
李小小就在这一方面非常有主见。在她心中，路菲第一，齐小言第二。谁也没法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