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柳似瑾的只有一声“哼╭(╯^╰)╮”外加后脑勺,老夫人吴氏把身子转过去了。
柳似瑾:……就是被家人宠坏了。未嫁人时吴家就吴氏一个女孩儿,自是千娇百宠,什么都由着她来,嫁了人后有祖父这般二十四孝好男人宠着惯着,柳昌元几人成家后也是如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吴氏,然后史上最坑孙女的祖母就培养出来了。柳似瑾表示心好累,每次与祖母商议都要费点儿口舌,老太爷去世这么多年了,现在吴氏也就只听柳似瑾一人的话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柳似瑾能忽略祖母的一切危险行为。不能开口说话,因为每次都会戳人心窝,偏吴氏自个儿还一脸懵懂;她不喜欢的人或物出现在她面前时,会表现出非常明显的厌恶,一点都不掩盖,哦,最重要的是,一言不和就开撕,撸袖子就挥上去“啪啪啪”。其中撕得最严重的就是伯祖母几人。
吴氏背朝了柳似瑾一会儿,发现她孙女没有吭声,微转头瞥了眼盘坐在香蒲上的柳似瑾,今日穿的是湖蓝色竹叶滚边右衽,梳了双丫髻,黑稠的鬓发间别了一支和田玉雕刻的莲花洒金步摇,突然发现孙女儿这两年衣服颜色亮丽了耶,以前整日的月白色,虽然孙女穿什么都气派,但是小小年纪衣服常年那个颜色谁受得了啊。她这个孙女相貌是仿了自己,细眉细眼高鼻鹅蛋脸,咋一看普普通通,细一看却是秀美妍丽,给她没来由的亲切。可今日孙女做的就有些过分了,一点都不顾及她老人家的感受,明知她讨厌那群妇人,却还单单的请来过甚么节日。不可理喻,孙女一定是还不知那几个老婆子的真面目。
吴氏假意的咳了咳,微微转了身子斜对着柳似瑾,侧脸看上去慈悲安详,开口道:“瑾丫头,你知道你那伯祖母们都是什么德行吗?”看柳似瑾没有回答的意思,吴氏心满意足的继续说下去:“老二家的整日说话文绉绉的,百八十句话也没听出她说的啥意思,你说请这样的人来多没意思,老四家的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很不善,上次我不过就换了几身衣服,她的语气就变得酸不溜几的,老六家的平时处的好,说话也爽快,就是不乐意提自家老伴,我上次不过是好心告诉她,她老伴又出入青楼潇洒了,她就撸起袖子要和我打,哼,不是祖母我自夸,那些妇人再来十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柳似瑾嘴角抽了抽,春桃秋菊都要急哭了,老夫人您不要卖蠢好么,那几次你打完人都是大姑娘在善后啊,如今再提,大姑娘保准心情不好让你吃两天素的。没错,吴氏虽拜佛,却无肉不欢,对她来说,最大的惩罚莫过于三餐木有肉吃。
“呵呵,端午这两日不宜吃肉,从明天起,老夫人三日的三餐不得出现肉食,粽子也不能。”柳似瑾对春桃秋菊吩咐完,就提起裙摆站起身,捋了捋裙摆的褶皱,余光看见吴氏的表情终于阴沉下来,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彻底转过身子,当当当的敲起了木鱼。
柳似瑾勾唇,露出一丝无奈的笑:“祖母这两日歇息,再过几日便是娘亲的忌日,咱可一道去南音寺点长明灯。”就看到吴氏绷直的身子软了下来,脑袋似转非转,最后还是闷闷道:“听你的便是了。”她没办法不心软,一想到瑾丫头小小年纪就丧了母,却乖巧懂事聪慧的不让人担心,甚至于像个大人一样主持着府中事物,她就不能任性。自己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交际,管理铺子庄子什么的也不擅长,那就少任性些吧,年轻的时候家里人都依着她,年老了,她就随了丫头吧,左右不是大事,那些老婆子也没有她孙女儿聪明,吃不了亏。
柳似瑾对着吴氏福了福身子,转而去了书房,小佛堂和书房刚好是正房两侧的跨院改建,柳似瑾习惯性的沿着抄手游廊走去,面上恢复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却细酌了吴氏的话。柳老太爷排行老三,吴氏口中的老二家的应是那个刘氏,小官之女,才情不错,和当时任七品的二老太爷倒是匹配,也怪不得祖母听不懂刘氏说话,她虽略同文墨,但性子却像武夫,年轻时那也是英姿飒爽的女子,就差一个想不开抛下祖父去征兵了。
老四家的李氏,是小门小户出身,见识少不说,打听来的信息是,她家日子过得有些紧巴巴的,听说是子女多,四老太爷也只有六品官的俸禄,她自己嫁妆也不丰厚。柳似瑾表示自己现在爱莫能助,不会爱心泛滥的去救助贫困的亲戚,要知道,一般从她手里撒出去的,到后来都要成倍的利益还回来,有价值,才有用。那也就无怪乎祖母吴氏一天几身衣服不重样的换,搞得李氏羡慕嫉妒了。
倒是那个六老太爷的林氏,却是商家之女,用刘氏的一句话就是一身的铜臭味,对李氏来说那就是巴结的对象,对祖母吴氏嘛?不怕你,来啊,照样开撕╭(╯^╰)╮六老太爷做木材雕刻和商行多年,腰缠万贯,有经商头脑不假,就是好美色,家里小妾通房排排站的气晕林氏,这其中还不包括外面养的。然后祖母好巧不巧的踩着人家痛点还一脸懵懂,完了又胖揍一顿。
这世上其实少有吴氏这般活的潇洒惬意,从没受过委屈的女子,都不能比,祖母一生虽短暂,但过得却美满无比。
这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妇,整天一见面就跟装满了炮药打仗似的,稍有不慎就各自持了利器往对方身上招呼,几房的晚辈清扫战场都习惯了,各自见面作揖尴尬的无奈笑笑,柳家三房这两年出来管事的都是柳似瑾,其他几房俱是叔伯,倒念她年幼,未为难。
柳氏一族俱已分家,都是各房管个儿的,只有逢大节日,如春节那般才会出来走动一二,或是每年清明时的扫墓祭祖,其余时刻甚少来往。今日陡然收到三房的拜帖,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三房的这位大姑娘,是小辈间最出色的了,可惜了不是男孩儿。
进了书房,果见柳似娴还没来,柳似瑾走到画案边的书阁架处,随意的抽了本大苏朝历代发展史,歪倒在躺椅里,悠闲的翻看起来。若如她推断的不出错,那个穿越妹子根本就不知道所谓辰时是什么。
柳似娴回到院子后,采摘了几株尚带着雨珠的芍药捣碎,一旁的绯星忍不住问道:“姑娘弄这些干甚?”柳似娴头也不抬的回:“当然是吃啊,芍药饼的味道鲜美又治病呢。”“可是大姑娘说让你辰时去书房。”柳似娴猛地抬头,一脸懵逼:“请问辰时是几时?”绯月:“咱们从正房福禄堂回来时已经卯正了,这会子应已是辰时了。”坑爹,她穿越前古言小说倒是没少看,但古时换算单位却从没记过,嘤嘤嘤,她大女主是有心还是无意啊,欺负自己新来的好欺负是不。
事实证明柳似瑾是有意的,等柳似娴到书房时,柳似瑾正微眯着眼假寐,腹中搁着一本卷叶发黄的书,纤细的胳膊压在上面。听到柳似娴的脚步声,薄唇轻吐,道:“来了?”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