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忌,是一朵盛放在内心深处的花朵,被一点一滴的愤恨和不平浇灌,宛如精心呵护的玫瑰。
羡慕,是一片飘摇在碧空天际的云彩,或许一阵微风就可以吹散,宛若过眼云烟不悲不喜。
默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活安逸久了,逃避了大学时代的纷扰一直流连在美景美食陪伴的旅途中,让她以为时间会这样让她徜徉下去,直到风云变幻直到浮生如梦。
看着郁凌一因为吸毒被判处监禁,看着柴桑奔波在钢筋水泥的城市牢笼,看着此刻躺在她房间里熟睡的米盈,看着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她心头忽然涌现出一阵悲凉。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翻出当年在大学和林题喃一起时保留的东西,分手时她曾把这箱子东西抱着走到垃圾桶旁,站了很久,就连学校清洁卫生的大妈都看不过去,问她扔还是不扔。手就抬在半空中可是怎么也狠不下心给它们做一个了断。
她看了看里面的照片和日记本,拿出那部自己存满了他短信的手机。
记得有一次他们晚上打电话聊天,他说他保留了他们之间的每一条短信他都会留着,这个手机存满了他就换下一个,一条一条来回翻着看。当时默默还笑话他幼稚,此刻她翻出手机充上电,随着诺基亚熟悉的开机铃声,她打开信息,一条一条读着他们的对话,有时只是几句问候已经看得她心痛不已,看到他发来的笑话,又一边哭一边笑。
黑夜给了她放纵回忆的契机,她不去想此刻镜子里自己该是怎样的狼狈,她只想好好的怀念一次她整个心都在想念的人。也许后来林题喃和赵子琪频繁的学校里出现的确让她感到了心痛,可是她每一次都装作若无其事,拉着柴桑和梓言的手笑笑的打个招呼,然后略过。
她开始不懂得自己的伪装,即使已经在无数个夜里痛恨过自己的故作坚强,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抛下自己的面具把鲜血淋淋的面目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那种被时间腐蚀的疼痛也许唯有在暗夜里才能独自疗伤。
默默绝口不提自己的少年时代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的神秘,而是带着一种逃离的心态。那种被孤独习惯的感觉没有必要在新的环境继续抓着她不离不弃。她想要摆脱这种没有尽头的孤独。
那种站在人群中依然找不到存在感的孤独。
自从来到大学,她开始变的适应这里简单而愉快的生活,也许从来都是自己拒绝了接触生活,并不全是生活遗弃了自己。
能遇见柴桑、秦风、梓容梓言、郁凌一、赵子琪当然还有林题喃,她感谢自己慢慢被他们感染,能够敞开心扉感受一些生活的绚烂。那种可以触摸到太阳温暖的感觉,也许他们那些平时便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无法知晓。
即使是米盈也是在上了高中之后才开始和默默一点一点熟悉,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允许进入她的领地,就算巫婆。记得小时候一群亲戚家的小孩都在外婆外公家玩,秦方萝是家里的老大,米盈的妈妈排行第二,还有一个最受大家非议的小姨。外公是个老中医,因为祖上就是开医馆的,秦家医馆的名声在小县城也算远近闻名,外公小时候读的书都是太老爷亲自教的,现在书橱里也放了好多线装旧体的医书,《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什么的更是手抄版的蝇头小楷。
他的字写得很好,逢年过节总会有很多人来家里求字,他也不烦总是在书桌上备着一张大红纸,一有人来便让我和米盈在边上给研磨,当时我在米盈眼里还是个古怪的孩子,她不怎么愿意搭理我,而我也可以一整天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
年少时光里总会有一件最能让你打发时间的事情,默默习惯在外公的书橱随便找一本书躺在外公家不远的荷塘边看书。这样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她不用去想她们谈论自己时候的不屑和恨不争气。有太多的小孩值得她们夸赞和奖赏根本不用在意我,她也不需要她们在意。
多年以后,巫婆和默默坐在北京一家舒适的书店曾很严肃的告诉她,她一度觉得默默是个没有灵魂的家伙。每次大家一起玩她都不参与,那种眼神里透出的排斥让巫婆很不舒服,邀请默默参加被拒绝后的羞愤更是让她刻意的煽动其他孩子不要理默默。
她故作深沉的谈话让默默想起六七岁的孩子在一个简单的院落里陪着葡萄架子和摇椅度过暑假的时光,默默笑着对她说谢谢。谢谢她还愿意原谅自己。因为她知道那时的自己是一只带着刺的小刺猬,为了保护自己不会在意是不是伤害到别人。
米盈叹谓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她成为这样的亲属和朋友。默默知道是因为她初三那年的故事转变了她们。此刻她也感谢当年那些给予她们伤害的人们是他们给了自己和巫婆站在同一个战线拼命保护对方的机会。这件事后来讲给二姨妈听她拉过自己和巫婆的手就是两巴掌,甚是心疼和担心。
小学毕业的那年夏天,城市突然冒出许多不同名字的超市,他们用花花绿绿的牌子写着,某某超市。当年超市还是使用频率很低的名字,人们开始习惯在赶着时髦逛超市,在里面选购蔬菜、食物还有日用品。当时的小卖部纷纷把木制的广告板换成塑料制的牌子,然后十分洋气的去一个人民超市、光明超市这样响亮的名字。
默默的暑假过的极为放松她每天穿着短裤T恤朝市立图书馆跑,早上七点出门下午六点回来,中午就在图书馆旁边的麦当劳要一杯可乐和一个汉堡。晚上洗个澡就趴在床上回想白天看的书。
默默的初中生活并不似表面风光无限,她时刻接受着来自同学和自己带来的困扰。那种不合群不仅是她的盔甲更是伤痛。
如果你因为一些事情让某些阶段对你重要的人,第一印象很好,那么我告诉你,你的生活必将疼痛而愉快。
水深火热?
宠辱不惊?
抑或众叛亲离?
我们无法预知自己生命中遭遇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性质,好或者坏不会因为我们的感觉来判定。刚进市实验中学的时候,默默有种解脱的感觉,总算跳离了那种老师没有温度的目光,同学尽是疏离的状态,就算自己可以用浩瀚的书海填补平时没有玩伴的空虚但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注视课间十分钟里他们追逐打闹她们跳绳丢沙包的笑脸,那么的刺目,那么的让她疼痛。
实验中学的初中便开始有寄宿,但默默不喜欢住在学校,秦方萝就帮她租了一间小房子,就在学校附近。学校距离默默小姨的家很近,原本秦方萝想让她住在小姨家,不过默默以不愿意和婴儿住在一起为由拒绝了。小姨二十九岁才刚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小宝宝,还在哺育期,默默素来不喜欢小孩子哭闹更何况是还没满月的婴儿。
她中考成绩一般,只比这所学校的录取线高出十分,被分到了10班。初一(10)班,这个让她铭记了一辈的班级。
一个刚师范毕业的女老师带班主任,叫许晴。默默后来想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即使那些人并不是心存恶意但它却造成了伤害,所以哪怕知道了是误会当时的心也无法原谅那些已经深深刺伤她的人。如果说她并不是唯一被伤害的人来宽慰她,也还是不能平复她的内心。
有段时间她把那些阴郁的情绪慢慢转换成恨意,那种太过分明的情绪让她生活在无尽的焦躁和孤独之中。找不到将要走向何处的路,就这样站在黑暗里等待。因为知道不会有黎明所以就连期待都显得奢侈。承受不住那份怨怼的时候,她咬着嘴唇坐在学校操场的健身器材上,看着学校后面的小山发呆。幻想如果她是一个成绩很好、性格也讨喜的女生她的初中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样子。
第一次见许晴是胖胖的教导主任把她带进来。严肃的教导主任对着抑或还在憧憬初中生活的小少年们介绍,这个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的短发女生就是我们的新数学老师兼班主任。
也许刚毕业的关系,默默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一种不安的情绪,那种面对陌生环境的天然抵触,在她大大的眼睛里显得异常明显。默默看了两眼许晴便低下头继续读下午刚在学校门口的书店买的《她比烟花更寂寞》。这时候的她开始读亦舒,渐渐开始从各种人物上寻找和自己相同的情绪,只要读到能够打动自己的部分她就会停下来,不分场合拿出纸和笔抄下来。
默默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笔记本了,但是她开始越来越能读懂一些人的表情,那种看到嘴角眼神和任何一个细微动作传达出的讯息。她用沉默和孤独包裹着自己那颗已经深不见底的心,如果遇不到那个个性张扬和跋扈的语文老师她想她会这样孤寂的度过她的中学时光。
原本只带了一个礼拜的语文老师因为丈夫升迁把工作辞了,安心回家相夫教子去了,原本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因为学校的一个决定在初一(10)班掀起了轩然大波。
教务处决定让张东海接手我们班的语文课。
课间操的时候,她听前面的同学叽叽喳喳的讨论关于这个即将到来的老师。课间操结束的时候,她初步知道了这个叫张东海的老师,外号冷面书生,严厉出了名。在这个还算示范化中学里算是一朵奇葩,整日变着花样体罚学生偏偏他叔叔就是市教育局的局长,再加上长了一副香港电影明星的皮囊,即便学校各个领导和学生都有怨言但从来没有爆发过。
张东海第一踏进十班的时候默默正在看小说,是一本刚借的《围城》。对一个刚上初中的学生来说读钱钟书的书有些地方还是不易懂的,但是默默偏偏看的聚精会神,看到方鸿渐和苏小姐解释现代诗那段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当时张东海正在自我介绍,刚说到自己交的某某学生考上了清华大学中文系。默默的这不经意的笑声让他停下来,如鲠在喉。于是他说道,是哪个同学笑的自觉站起来。
其他同学目光怜悯同情的看着利落站起来的默默,她对视着张东海的眼睛,她知道他误会了,可是她懒得解释。
他看着这个短发削瘦的小姑娘站起来,眼神中闪过的玩味和不屑让他感到一阵熟悉,他本就没想追究这件事,只是这声笑让他的话难以继续他不得不停下来给自己找个台阶。
“我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默默低着头说道:“老师我并不是笑你说的话,我只是在笑《围城》里苏小姐一眼的中国旧式文人。”
“哦?有什么好笑。”
“一群出了国瞟了了外国民歌当诗作的博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种无知和自欺欺人让人看着就忍俊不禁尤其加上说对文化诚恳又不够诚恳的方鸿渐,更是讽刺。”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明显的轻蔑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这种对文章表层的理解倒没有让张东海觉得怎样反倒小小年纪就开始看《围城》这样的书,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因为上的这节课是作文课,整个下午的时间初一(10)班的同学都对着黑板上的一个字,冥思苦想。
《我》。
这次的作文题目让还在看书的默默有些无趣,好好的时间非要浪费在这样的自我介绍上,于是她找出一张草稿纸,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写了篇八百字的作文,字里行间透着一份玩世不恭的态度,当然更加隐晦的写着自己对这次作文课的厌烦。
没想到第一节课下课后,学习委员把作文收上去后第二节课老师就给发了下来。还随机点名让同学站起来读。
班里的杨玉笙是个脑袋挺大,学习很好的男生,平时喜欢穿着球衣,最爱上英语课。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会在意大利过着自在的留学生活。他第一个被点名站起来,他倒也大方,很流利的把自己的作文读完,无非是些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的句子。
最后要下课了,张海东扫了一圈教室,很随意的把教杆指向贴在讲桌右上角的座次表,说道:麦默默,你来读。
原本以为逃过一劫的默默,有些局促,因为她不愿意把这些信手写来玩闹的句子读给同学听,她一直觉得作文老师只是当做作业一样收上去,并不会看。但此刻她想错了。
“经过孤独的小学时光,我来到混乱的初中。和所有走过这段岁月的人一样,将面对中考的折磨。
青春期的友情叫人唏嘘和心碎,青春期爱情叫人甜蜜又纠结,世纪初的社会如此复杂,叫人难以理清头绪。我的生活就这样孤独而热闹,混沌而逐渐清醒。
我载着欢笑,我载着哭泣,我在这迷茫也载着希望就这样坚持执着的行走,我知道一切不会因为我的祈祷变得顺畅,可我不会抛弃我坚信和信仰的东西。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也有最辛酸的告别,还有最残忍的长大,以及最难忘的回忆!
请相信,那些偷偷溜走的时光,催老了我们的容颜,却丰盈了我们的人生。
请相信,我们历经世事后的沧桑容颜,不仅仅让我们学会了冷漠的自我保护,还让我们学会了仁慈的体谅他人。
请相信,这世上有东西会比时间更永恒,那就是我们爱别人,爱自己的心。
请相信,青春的可贵并不是因为那些年轻时光,而是那颗盈满了勇敢和热情的心,不怕受伤,不怕付出,不怕去爱,不怕去梦想。
请相信,青春的逝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勇敢地热爱生活的心。
我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样子在活着。我庆幸自己还是自己,我也相信自己可以这样下去。
……”
因为临时改变的很多段落,默默读起来有些停顿。从默默开口张东海的眼睛一直注视这个身材瘦弱脸色白皙的孩子,她是怎样的聪颖,竟然临时作了一篇文章,他课间的时候大略翻了一遍十班的作文,看到她的文笔虽然稚嫩但是却很有文采,便想看看这个对作文课不屑一顾的小姑娘怎样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表达一下心中所想。
只是,她给了他第一次惊喜。
我们常常说第一印象多么重要,在默默的世界里它们是遥远的。她总是以沉默孤僻的性格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那么的格格不入。非要站在大众眼睛里的时候她眼神里透露着漠然,那种对一切看淡的神情时常让毕业很多年的张海东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有着这样的神情,他也对着世界假装冷漠。
只是他被现实慢慢改变,此刻他希望那个叫默默的姑娘不是因为现实逼迫屈服而是自己化茧成蝶后的蜕变。
许晴教的是数学,默默不得不耐着性子听这个也极耐心的老师讲题。上了初中女生不再像小学一样成绩比男生好,多了偏理的物理化学生物很多女生学的很吃力。她们一如小学的时候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做题但每次考试成绩发下来的时候,她们总会有一股无力感。
平时爱玩的男生都比她们考得好,除了英语和语文她们似乎没有占优势的科目,那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执着让她们日复一日的对着这两门学科十分拼命。
默默并不愿意在英语上多花时间,平时英语老师给定的《英语辅导报》是她唯一的资料,她嫌麻烦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她总是拿着新借的小说跑到操场旁边的乒乓球台底下看书。
整个初中默默觉得自己应该把学校里感兴趣的书都看了一遍。她并不喜欢政治历史课本上讲的知识,而是跑到资料室查相关的资料,把很多东西融合在一起看,有时候看着看着她就笑出声来,因为某本书的编辑不够严谨把时间或者人名写错了,她便掏出笔轻轻的在书本上修正过来。
她曾想这个学校还会有谁会翻阅这些布满灰尘的书,想也想不明白的时候她就把书里夹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她梦里都会偷偷笑出声的话。她却不知道真的有人读过那些句子,收集那些纸条。
因为班主任临时找不到合适卫生委员,便用抓阄的方式选。当时默默想老天是怎样的眷顾她才让她成为这个任劳任怨的卫生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