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柏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吃了顿便餐,随后去了一间酒吧。是蓝夜,以前温言承带她来过一次。
打发走出租车,左晓蓉小心翼翼地也进了蓝夜。找了个昏暗的角落坐下,服务员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拿着酒水单来到她面前。她没有要看酒水单,她知道这里的价位,所以根本没打算点喝的。只对服务员大声地说她在等朋友,服务员便蔑笑地离开了。
容柏川坐在吧台前,边喝酒边与调酒的姑娘说着话,两人都带着笑,动作亲近,看来他们熟识。左晓蓉冷冷地注视着,她无意与任何人争风吃醋,只是那是她的计划,是她不放过童小岩的唯一一条路,她又怎能相让。
左晓蓉笑着走到吧台前,挨着容柏川坐下,一双眸挑衅地望着女调酒师,容柏川垂眸喝着酒,并没有扭头看左晓蓉,但笑容已无,眉心紧锁。
“看来你有人找,我就不陪你聊了。”女调酒师笑着望了望他们俩,走到了吧台的另一边。
“她还算识趣。”左晓蓉说着又往容柏川身边坐了坐。
容柏川终于放下酒杯转身望着左晓蓉,眼里的失望多于任何一种情绪。“左晓蓉,你够了没有。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任你摆布的男人吗?”
左晓蓉垮下一直勉强维持的笑容,“我没想过要摆布你。我可以任你摆布,只要你把我带在身边。”
容柏川重又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怎会不知道左晓蓉的打算,只是明明已经输的彻头彻尾,却还是死死不愿放手,不计代价和后果。
“左晓蓉,你想过以后吗,等到你在童小岩身上耗费了所有的精力和生活的动力,你甚至连脾气都耗费尽了,而那时你已不再年轻,你想过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吗?”
左晓蓉的眼神有了片刻的涣散,容柏川说的以后她看不见,她只知道,这辈子要么跟童小岩爱到底,要么就跟他纠缠到底。她要是没有以后,那么他也别想,这时左晓蓉的眼神是狠绝的。
“你看看你那眼神,既然这般恨,你不如去给他一刀,你也解脱了。”话一说完容柏川就后悔了,他从来都不想伤害她,才会一直回避她。
左晓蓉的面容僵硬了,眼里正慢慢地盈满泪水,然后不堪负重地落下。在最难熬的日子里,她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但从来没想过要去伤害童小岩,可她依然失去了他。左晓蓉忽然觉得,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的童小岩才会回到她身边。
拿起包,左晓蓉都没有再看容柏川一眼,也忘了来此的目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可怕的却又是让人期待的。
“左晓蓉!你干什么去!”
容柏川追着左晓蓉出了蓝夜,左晓蓉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没有了之前的殷勤和笑容,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冷冷的带着厌恶。“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骚扰你。”
容柏川在心里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他以为左晓蓉不爱他,但肯定也不讨厌他,谁想竟会是厌恶。
“我刚才只是胡乱说的,你不会去伤害他的对吗?”容柏川死死地盯住左晓蓉的双眸,想要看到让他安心的东西,但是里面沉寂的如一滩死灰。“左晓蓉!”一时情急容柏川也不知要如何劝说。
左晓蓉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越流越多。“你是担心你妹妹的婚姻不能圆满吧。放心好了,一辈子那么长,我怎会那般轻易放过他。”
她是不想放过他,可是她又太想成全自己。
看着左晓蓉独自离去,容柏川很不放心,可他又没法为她做任何事。他心里十分明白,左晓蓉已是容家不能再提及和触碰的旧人旧事,他又怎能和她有瓜葛。
像跟踪容柏川一样,左晓蓉跟踪了童小岩,一直跟踪到他所住小区的门口,却没能进得去。或许心有不安,所以在保安的询问下,她说得支支吾吾。
她就想看看他的生活,他到底有没有在不顾一切追求来的生活里得到满足和幸福。她其实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成全自己,可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怨鬼般执着不去。
左晓蓉在温言承家门口站了许久,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去麻烦他,可除了他,谁会带她走进童小岩家的客厅。
像是有了感应一般,温言承在自家门内悄悄开了门,一脸无奈地望着左晓蓉。“进来说吧。”
左晓蓉惊讶地望着温言承,一动没动。
“你没什么好犹豫的,是我想要帮你,我求之不得。”
听完左晓蓉的要求,温言承有点惊讶。“你这不是自找没趣吗,见到了,知道了,又怎样,你心里会好受,还是你就能放手了!”
左晓蓉低头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她没法告诉温言承,到底要不要成全自己,她大概只有在见到了童小岩的生活后,才能真正做下决定。
“算了,去就去吧,如果你真想看一看。”他向来拿左晓蓉没有办法,又特别受不了她现在的这个样子,跟濒临绝望一般。
温言承没有耽搁,当时就给容黎黎打了电话,说晚上想去她家吃饭。容黎黎自是狐疑,更没有一口答应,因为她和温言承素不往来。
“不答应也行,那我就像上次一样等在门外,你要是不介意家事都在外面解决的话,我也无所谓。”
容黎黎恨的直咬牙,可最终还是答应了温言承。老头子有多疼温言承,他就会有多无赖,容黎黎自然明白。
左晓蓉刻意穿了一件多年前的旧大衣,童小岩第一次出差买给她的,左晓蓉还清晰的记得她当时欢喜地差点就流了泪,可在看到吊牌的价位后,又心疼地跟童小岩吵了一架。任童小岩怎么劝说,左晓蓉都难消气,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换了这一件衣服,她能不气不心疼吗。最后童小岩只得将左晓蓉扛上肩头,转着圈地求饶。
她一直都不怎么舍得穿,可还是旧败了,松松垮垮的,全无了当年的风采。配着这件大衣,左晓蓉将浓密的卷发,整齐地扎了个马尾甩在脑后。
温言承见了那一身打扮的左晓蓉,有些惊讶,却没说什么,只是眼底悄然流出了心疼。
这一回保安没有为难,还客气地指引温言承如何停车。
“他认识你吗?”
“不认识,但他认识车。”
“容黎黎经常开你的车吗,要不他怎么会认识你的车?”
温言承像受了惊吓一般扭头夸张地望着左晓蓉,随即双眼笑得弯弯,“我的傻妞哎,他只是能分别出好坏车而已,哥这辆虽算不上豪车,可绝对差不到哪去。”
左晓蓉反倒更好笑地望着温言承,“四个轮子的车,能差别到哪去,都是上不得天,入不了地,都只能在地上走,不过是比两三个轮子的快一点。都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矫情出来的。”
温言承一路好心情地将左晓蓉领到容黎黎家门口,天色已黑,小区里的路灯亮到恰到好处。温言承刚想伸手按门铃,却被身边的左晓蓉拦住。
“怎么了?”
左晓蓉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在门前的小院子里,走了几步。那是个独立的园子,每栋别墅前都有。在小区的路上,左晓蓉看到好些园子被主人设计成了别致的景观,有的还有喷泉。而她脚下的这一片园子,整齐地种了许多种植物,高低层次错落有致,左晓蓉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她知道,这些植物一定都是不开花的,只有绿绿葱葱的叶子。童小岩一直喜欢养些植物,更喜欢研究它们,至今她家的阳台上还有两盆童小岩留下的盆栽。
左晓蓉低下头神色难辨,她一直都知道他在这方面兴趣浓厚,但她一直都不是十分理解,童小岩偶尔给她讲解几句,她基本都听的心不在焉。
“蓉蓉?”温言承有些担忧地来到左晓蓉身边。
左晓蓉闻声,从回忆里抽回心思,示意温言承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童小岩,双袖高卷,一只手拿着抹布,身前系着围裙。当他看见温言承身边的左晓蓉时,眼神警惕而不解。
“别没种,一顿饭而已,搅不了你的好事。”温言承说着伸手推开童小岩,抬腿走了进去。
而左晓蓉自从看到童小岩那身下厨装扮后,双眼就被刺痛了。还是那个体贴的童小岩,只是他的体贴给了别人。
“蓉蓉,还愣着干嘛,我都闻见菜香了。”
容黎黎也没有想到温言承带来了左晓蓉,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把她带来了?!你别太放肆,这是我家!”
温言承笑得随意而自在,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拉着慢慢腾腾的左晓蓉坐到容黎黎旁边的沙发上。“一顿饭,别那么小气,吃不到你什么的。”
“你马上带她走,我不想见到她。”自从上回在公司里看到左晓蓉后,容黎黎忽然特别害怕她和童小岩以后的生活里,左晓蓉都会阴魂不散地跟着。就算她影响不到她的生活,容黎黎也不愿意时不时地被人提醒着自己的丈夫以前是别人的。
童小岩走了过来,扶着容黎黎的肩,半搂着将她拉坐到沙发上,动作仔细而轻柔,疼爱之情不言而喻。“别动气,不值得,伤着宝宝你又该难过了。”说着童小岩又将容黎黎面前那一碗红红稠稠的东西端到她面前,“怎么还没喝完,贫血对宝宝不好,一点都不懂事,非得我喂你你才知道喝啊。”
容黎黎忽然就笑着张开了嘴,爱意绵绵地望着童小岩。童小岩低头笑着舀了一勺喂到她口中。
左晓蓉始终低垂着头,紧咬下唇。是的,他一点都没变,温柔、体贴、呵护、疼爱,可,虽近在眼前,却早已不再属于她。
可她什么错都没有,难道就是因为她不能有宝宝吗,可医院都没有去过,他就残忍地给她判了死刑。不,这太不公平,生活岂能容他想当然地追寻和丢弃。
“蓉蓉,还要再看下去吗?”
这一回换做左晓蓉猛然站了起来,“不用了。我们走。”
“别急着走啊,饭还没吃呢,童小岩的手艺不错。左晓蓉,你应该好久没尝到了吧。”容黎黎挑衅地又站了起来。
左晓蓉面无血色地上前走了两步,站到容黎黎面前,童小岩适时地站到她们中间。左晓蓉冷冷地看了童小岩一眼,又对着容黎黎说道:“你好好享受,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是的,她已经做了决定。
没人能听出左晓蓉话里的意思,包括温言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