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晓蓉捏着从银行打印出来的还款记录单,急冲冲地闯进童小岩的办公室,悲愤交加也好,心疼难耐也罢,她就是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因为钱而背叛她们的婚姻。
童小岩从显示屏前抬起头,略有惊讶地看着左晓蓉,从他提出离婚以来,这还是左晓蓉头一回发了疯似的来找他。
他故作镇定地看着左晓蓉用脚踢开门,冲到他面前将一张纸砸到他脸上,还有那因为愤怒而高出了好几倍的声音。
“你到底是不是因为钱而背叛了我,也出卖了你自己!”像个虚荣的女人一样,为了钱财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左晓蓉之前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童小岩,她更愿意相信童小岩是为了美色,以及无法抗拒容黎黎对他事业上的帮助。
童小岩只是冷静地笑了笑,看了看左晓蓉砸过来的那张纸,随后起身去关上门,放下所有连着办公区玻璃隔断上的帘子。
“你还是这样,生活上拖拖拉拉。早就过了还房贷日期,你到今天才去银行。”童小岩不以为意地坐到沙发上。
左晓蓉见到童小岩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更是气不过,“你要是不怕我对着全办公室的人吼,你就告诉我实情!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跟我离婚?!”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爱你了!”
左晓蓉突然就笑了出来,身体却是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你要我把两个月前,你给我发的短信找出来给你看吗。童小岩,两个月前你就将所有的房贷都还了,你那个时候哪来的钱,那个时候你明明还在发短信说想我。除了钱你还能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你那个时候明明都不爱她!”
童小岩有些闪躲,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了一张皮,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悦,那丝闪躲跃上眉梢,即刻成了怨恨。
“没错,你说的都对。但或许有一点你并不清楚,那就是当我抱着黎黎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无耻!”左晓蓉愤恨地扑向童小岩,用她的双手撕扯着所能触及的一切。
童小岩没有让她得手,他只是微一用力便把左晓蓉推到了地上,左晓蓉的额头一点不偏地撞到了茶几拐角上。
眼泪先于鲜血滚滚而落,相恋、结婚这么多年,这是童小岩头一回对她动手,他再不会像从前那样,为了阻止她无礼的双手,而将她扛在肩头。再怨恨也抵不过此刻的撕心裂肺,而心上的伤口远要比额头上的深和痛。
片刻的慌乱后,童小岩随即从桌上抽了好几张纸巾,在快要触碰到左晓蓉流血的额头时,又突然停了下来,伸出的手硬生生地缩回,将纸巾捏碎在掌中。
“对不起。放手吧。”
左晓蓉什么也没再说,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像个游魂一样往外走去。突然的疼痛让她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很疼很疼。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如何开的门,又是如何躺到了床上。意识渐渐恢复之后,左晓蓉痛苦出声,撕心裂肺。
怎能不心伤,她一直配合着他掩藏起他们的夫妻身份,哪怕被同事们误认为是小三,左晓蓉也从没想过要让童小岩在同事面前无地自容。她无非就是以为,这个男人哪怕真不爱她了,但他并没有真的改变,还像以前一样认真、积极,踏踏实实地做人和生活,还是那个她完完全全了解的童小岩。所以她依然维护他,依然在乎他对事业的看重。
要怎么办,要怎么才能将他拉回过去的童小岩,左晓蓉双手抓着头发,无计可施。
早上没有听到隔壁那厚重的关门声,温言承本想过去看看左晓蓉是怎么了,但转念一想她可能是睡过了头才没去上班,于是折回,他可不能毁了左晓蓉的好觉。
直到将近中午,仍听不见隔壁有声响,温言承这才彻底坐不住了,还穿着拖鞋就急冲冲地过去敲门。果不出他所料,左晓蓉的确出事了,要不那双眼怎能红肿到无可救药,还有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凝结血迹。
“那畜生打你了!!”他真后悔自己这么晚才过来,他太过糊涂,左晓蓉几时睡过懒觉。抓狂的愤怒无处发泄,温言承只得抡起拳头挥向开着的防盗门。
左晓蓉无力地看了看温言承,一句话没说转身往客厅走去。
温言承跟着左晓蓉也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左晓蓉的红肿额头,还是气不过,又不好再发作,怕勾起左晓蓉伤心,只得在口袋里搜烟、搜打火机,好不容易点上了,又想起左晓蓉讨厌香烟味。刚起身想去卫生间丢了烟,没想左晓蓉却伸手拉住了他。
“没事,抽吧。”
温言承没有坚持,安静地吸了几口烟,他需要这种回肠荡气的味道去抚顺仍旧狂躁的愤怒。
“童小岩不爱吸烟,他说挫折也好,无错也好,如果连自己都没法解决想通的事,更别指望那一小段香烟了。我觉得很对,事实上,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很对。”望着缕缕烟雾渐渐飘散,左晓蓉像是穿透了时光,看见了当年的童小岩,干净明亮的童小岩。
温言承安静地又吸了几口烟,等着左晓蓉继续往下说。
“可是那些并不全对。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会做错事,还错的如此烂俗。”左晓蓉忽然收回目光,扭过头望着温言承,“容黎黎是用钱买的他,而他,为了钱居然愿意出卖自己。你说,我要怎么唤醒他,我要上哪去找比容黎黎还多的钱!”
那语气是冰凉而绝望的,温言承差一点都以为左晓蓉要放弃了。可是那眼里的焦灼和期望,以及随之而落的泪水,让温言承彻底明白,这个倔强的女人,就算手里握着的是把利刃,她也不会放手,哪怕血流如注。
他叹了一口,还是起身去卫生间将烟头丢进马桶里。
见左晓蓉还是坐着不动,温言承背着她刻意舒展了眉目,语气尽量轻松的说道:“别想了,来日方长,我帮你一块想办法就是。眼下我们得先去医院,然后再去饱餐一顿,人吃饱了才有精神做任何事。”
“我什么事都不想做,你自己去吃饭吧。”
温言承耐心地在左晓蓉身边蹲下身子,抬眼,笑着又说道:“那我们蓉蓉姐是想要毁容了,从此一蹶不振,人家容黎黎可是就等着你那样呢。”
左晓蓉看了看温言承,还是摇了摇头。
“那蓉蓉姐是打算放手了?”
左晓蓉无奈地望着温言承,终于受不住温言承的软磨硬拉,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
两人刚走到门前,就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
“是这间吗?”
“差不多,就这间。”
左晓蓉隔着门听着这两人声音有点熟,但无力的思维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没等门外的人按门铃,左晓蓉先开了门。
门两边的人都是一愣。
“妈,静静,你们怎么来了?”左晓蓉先回过神问道。
门外的老妇将目光从左晓蓉红肿的额头移开,欲言又止。
“怎么,我们不能来吗,我哥……”
“静静!进屋再说。”
“对对,妈,你们快进屋来。”左晓蓉这才彻底回过神,让开身子请她们进屋。
温言承已明白来人的身份,他也不好继续留在此处,看那位老妇的样貌还算厚道,他也就不用太担心。
“蓉蓉,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上来。”
“吆,嫂子,你跟我哥还没离婚了吧?”起先被左晓蓉挡着,童静没能瞧见门内侧的温言承,进门后突然有个男人在,惊讶过后,又忍不住多看几眼。“不过嫂子,你人不起眼,眼光倒是向来不错。”
左晓蓉有些尴尬,没有理睬童静,而是看着童小岩的母亲说:“他是我的邻居,就住在隔壁,他过来只是……”一时间,左晓蓉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温言承看不过左晓蓉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没好气地接着说道:“我过来瞧瞧她有没有被童小岩打死!别一副质问的语气,做错事的是你哥,不是她!”
童静难以相信地瞪大眼睛望着温言承,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看上去气度不凡,怎么说出来的话跟有仇恨似的。原本还要反驳,但望着温言承那双刀锋似的眸,童静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行了童静!先进来。”童小岩的母亲已经换好拖鞋,没再多说什么往客厅走去。
童小岩和左晓蓉的这个家,他母亲也只来过两次,一是往返有些路程,他母亲晕车,再就是童小岩他们家人一直不太喜欢左晓蓉,所以也就来的少。
“左晓蓉,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一会就走,你也过来坐。”
家里一口热水都没有,左晓蓉正拿着水壶准备烧水。可童小岩的母亲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在此,左晓蓉有些难过,毕竟做了五年的婆媳,居然一点亲情都没有。
“妈,有什么事,您说吧。”左晓蓉在沙发的一侧坐下,神色拘谨。
“那我就直接说了,要有什么地方伤害了你,还请你别放在心上。”童小岩母亲的神色一直淡淡的,语气薄凉,“当初你和我儿子在一起,我们家并不同意,这你也清楚,可我们童小岩就是死活要和你结婚,所以我和他爸并不怪你,也因此才会为你们这房子付了一大半的首付款。如今童小岩还清了房贷,还把房子过户给了你,这些我和他爸也都不计较,毕竟是我儿子错在先。可你为什么还不签字离婚呢,他都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住了,你这样拖着又有什么意思!”
“妈,凭什么把房子都给她?离婚了也应该是一人一半!”童静听到母亲说这房子不打算要了,早就憋不住了,她母亲话刚停,她即刻便插了一句。
她母亲白了她一眼,童静气鼓鼓地闭上了嘴。
左晓蓉始终低垂着头,目光毫无意识地盯住一处,泪水悄然而落,除了委屈心疼,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左晓蓉,不是苏阿姨为难你,感情不在了,就是勉强捆在一起,也只有痛苦。我儿子的性格你也清楚,认准了的事,谁能劝他回头,当初要跟你在一起时,不也是这样吗。”见左晓蓉一直垂泪不语,苏阿姨的语气才总算有些缓和。“你也别怪童小岩,他对你一直都挺好,这一回他要离婚,我们家也有责任,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缘分尽了。”
苏阿姨?左晓蓉麻木地笑了笑,她已经不把她当媳妇看了。抹了一把泪,左晓蓉抬头道:“您别说了,我不会离婚的。”
见左晓蓉不听劝,态度又决绝,苏阿姨也并没有想放弃劝说,而是更加放柔了语气,继续劝道:“蓉蓉,不是握着不放就会好受,越是求而不得越是会不甘心,也就越会伤心难过。我和他爸本来不打算过问你们的事,可是昨天容小姐打来电话,我们才知道童小岩把房子给了你,而且,她已经怀了童小岩的孩子,这也是我今天会过来的原因。”
这就像是当头一棒,打的左晓蓉体无完肤。他居然让她怀了孩子,他要走的是一条不归路,那她要怎么办!左晓蓉伸手捂住脸埋在膝头上,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嫂子,你也别哭,这年头丁克家庭多的很,有好些男人都是不想要孩子的,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我们童家你也知道,都指着我哥延续香火呢,我就是个多余。”童静边说边有些埋怨地望着自己母亲。“再说,就算你跟我哥还有感情,但你怀不了孩子,跟我哥肯定是没法走下去的。”
左晓蓉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什么都听不见。回想结婚头三年,因为她和童小岩刚刚工作,就一直没有要宝宝,后来就渐渐松懈下来,有时记得就采取措施,有时忘了也就随着去。可一直也没有怀上,她一直都以为那是他们还没有打算要,所以才会怀不上。可是如今想起来,左晓蓉才发现,差不多快一年了,他们都没有采取过措施避孕,难道真是她的身体有问题,难道就是因为此童小岩才会不要她了!
“蓉蓉,你好好想想,这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日子还长,你还年轻,早签字早解脱。”
她想把她们都撵走,可是力气已经消失殆尽。童小岩,这个刻在心尖上的名字,如今就同毒瘤一般在身体里疼着,无奈着。
温言承小心翼翼地捧着宅急送刚送来的牛排、披萨、烤翅等,双手还提了三杯热巧克力,正打算用头去顶门铃时,左晓蓉家的防盗门却猛然地打开了。左晓蓉从里面冲出来,撞到温言承身上,一直被小心捧着的食物,此时撒了一地,还有那香喷喷地巧克力也几乎全洒了出来。
“蓉蓉,又怎么了?!”
“左晓蓉,你干什么去?”童小岩的母亲和童静此时也追了才来,想要拦住左晓蓉。
而左晓蓉谁也不理,只是推开温言承奋力地冲向电梯。温言承没有伸手拦她,因为他明白,左晓蓉这是受伤了,她只是在寻找发泄痛苦的途径,他不能拦住她。
“静静,快给你哥打电话,可千万别叫容小姐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