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艺术培训中心的等待区遇到肖屹。他穿着浅蓝色的球衣,外面披着黑色的耐克卫衣。
“铭诺,好久不见,刚刚去体育中心打球,刚好路过,过来看看你。”
我抬起头对他微笑。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袋子“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我打开粉红色的包装纸,是kenzo的一枝花。我笑了笑。
“笑什么呢?”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男士都喜欢送kenzo的香水,而且还都是一枝花。”
“我在迪拜机场买的,原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有人抢在我之前送给你了。”
“不是送给我的,是别人送给我一个好朋友的,我的朋友是个甜美摇滚女郎。”
“也是玩乐队的吗?”
“不是,只是有摇滚范儿。”
“那就不适合kenzo一枝花了,她需要颓废点的味道。”
“她现在是炙手可热的造型师,很多大牌设计师都找她合作哦。”
我们边走边聊,在号称全球最高的必胜客餐厅点了双人套餐,饮料我要了拿铁。却被肖毅阻止了。他说我喝咖啡的时候总是让人感觉很累。我坚持,他妥协,让服务员下单。
餐后甜点我要了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中,提拉米苏的意思是带我走,我曾经深深迷恋这种蛋糕带来的幸福感,而今,甜蜜只能回味。
“铭诺,你男朋友呢?”
“消失了。”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都觉得好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不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留我不停地猜测他远离的原因。
“中学时你们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啊,功课都很棒,你是出了名的才女,他又是公认的校草!”
“没有什么不能改变,注定失去的,可能再努力都留不住。”耳边的空气突然安静,我不敢再多说,很怕一不小心,自己又会打翻回忆,控制不住眼泪。
服务员端上了拿铁和鸡茸蘑菇汤。肖屹抢先一步端走了拿铁,把鸡茸蘑菇汤递到我的面前。
“你需要养胃,所以今天我帮你喝咖啡。你喝我的汤。开动了,不可以跟我抢。”
我耸耸肩,就着汤吃着刚端上来的土豆沙拉。
“等等,铭诺,把香水给我。”
我讶异地把香水递给他。他在我的手腕上喷了香水,于是周围弥漫了保加利亚玫瑰的香味。
“喜欢吗?”
“嗯。”我笑纳,却也犹豫,对我来说香水一直是种太私密的礼物。
晚饭后,他送我到我的公寓楼下,我笑着对他说:“谢谢你的礼物,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们找个地方练琴去,就像中学时候那样。到时候你开车过来,把你的贝斯、电吉他、架子鼓都搬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这周周日吧。”
“没问题!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好啊,我七点半来接你。”
肖屹勾起了我对中学时期的怀念,简简单单,无忧无虑。时光流逝,我们离青葱岁月越远,就背负了越多的不快乐。有人说岁月如刀,我确信,因为它在我们的皮肤和心里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提醒我们,它曾经来过。
吃过晚饭,肖屹送我回家。他说之所以对我印象深刻,是因为我曾经真诚对他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梦想,不要放弃为之努力。
只是,曾几何时,我们开始变得平凡,女生们说到自己的人生规划,十有八九是希望自己在三十岁之前嫁掉,然后相夫教子。男生们的理想就像那句在网上很流行的话:小时候有人想当科学家,有人想做老师,有的想当医生,长大后都统一成了想买房!我们不断地努力,追求着那个所谓理想的影子,最终发现,抓在手里的并不是真正想拥有的,我们只是顺从了外界对自己的无限期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外在的要求和内心真正的需要有时候并未那么契合。那些转瞬即逝的快乐,只是因为周围有掌声与鲜花。热闹掩盖了一切,让我们误以为这些都是我们想要的。
肖屹问过我,梦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笑而不答。
苏晓晨离开后,我重新思考了这个问题。也许有一天,我会选择放弃现在的生活,去世界各地游走,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可能只是世界某个角落里一个无人知晓的小镇。我会遇见一个笑容明媚的异乡男子,他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走遍千山万水之后,会一起不约而同地选择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落脚,那是一种默契,也是灵魂某一部分的交叠。有一段时间,这个画面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我在巷口的一隅买下一间小店,卖各种颜色的花,他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下班后,路过我的花店,和我收拾好一切,然后我们牵着手一起回家。在家里的露台上,我们背靠背读着各自喜欢的书。我们也许讲不一样的语言,但是我们需要同样的沉淀,拥有同样的平和与安宁。现在的生活很简单,只是教琴,和有限的几个学生,学生家长,几个好友有一些联系。没有太多观众,亦不需要挖空心思,某一天要以什么样的一张假面面对某个我需要防御的人。我想要出走的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传统意义的束缚。财富、名誉、地位有时会给欲望带来很多惯性,让我们欲罢不能地身陷其中,迈不开脚步离开贪念太多的江湖。
苏晓晨,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想不起你的一切,请你一定要理解,我只是累了,所以选择从你的世界抽离,留下一点点光线,去照亮另一个人的世界。因为,我们希冀同样的理想生活,他和它太令我沉迷,使我不忍辜负。
为了周日可以去练琴,我把周日学生的琴点都做了调整。到超市买了方便面,和一大堆零食。提前一天把喜欢的乐谱打好包,和小提琴放在一起。周日早上,我起了个大早,穿上军绿色的衬衫、迷彩短裙和黑色粗跟铆钉靴,系上咖啡色的铆钉腰带。对着镜子,在头发上抓了蓬蓬粉,画了小烟熏。
收拾完后,我接到了肖屹的电话:“快下来,我到了。”
“走,去我家。”我把我的小提琴递给他。
“你家?”
“是啊,我爸妈的房子在郊区。”
“去你家练琴吗?”
“是啊,现在他们都在国外了,我一个人住那里不方便上下班,所以就在市中心租了房子。父母没回国,我也很少回去了。”
“好像有种时空胶囊,我们可以回去体会一下中学的时光。”他笑着对我说,我上了他的傲虎。
简单地收拾后,我们开始练琴,不一会儿楼上客厅传来了电吉他多变的声音。我把刚榨好果汁轻轻地放在二楼大厅的茶几上,不忍心惊动认真练琴的肖屹。在走下楼梯,在一楼客厅架起了谱台,翻开乐谱,开始弹奏以前那些很喜欢的乐曲。乐谱一页页翻过,音符在琴弓下流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将近中午的时候,我突然在一段熟悉的电吉他声中停下来。是the cranberries的animal instinct读研期间,曾经和学校的摇滚乐队合作过这首歌,那时候乐队的主唱感冒了,无法进行即将到来的圣诞晚会演出,队长在琴房的走廊里遇到我,鼓励我试试。对于唱歌我一直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几经纠结还是在平安夜代替主唱完成了演出,算是有惊无险。我在肖屹的吉他声中哼起这首歌。
后来我们又一起唱了linkin park的numb,在持续联系不上苏晓晨后,我把自己的手机铃声换成了numb,喜欢这首歌的前奏,和里面的歌词。苏晓晨,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回来,我小心翼翼跨出的每一步,对你来说都是一个错误。
练完琴后,我们去以前中学附近吃小吃。陈阿姨家的甜品店已经开了好久,从我上初中就一直在巷子里,小小干净的店面,屋里的桌椅很简单,卖各种味道的西米露、西多士、陈家自制的冰激凌和龟苓膏。以前夏天的午后很喜欢坐在她的店里吃东西,老式的电风扇依依呀呀地转着,陈阿姨化着精致的妆容,围着围裙忙紧忙出,店面门口总是在上演着猫狗大战。就像坐在邻居家的门口喝茶一样亲切,价格也很亲民,适合刚下课的学生们。
我和肖屹点了椰汁西米露和火腿西多士。安安静静的冬日午后,很平凡的幸福。后来,我们到附近的一小精品店买了株水培植物,装在透明的球型容器中,容器的底部有各种颜色的鹅软石,我打算把它放在中心琴房的阳台上。另外还买了一个心形的音乐盒,只有钥匙扣大小,也是透明的,转动发条,里面传出《天空之城》的旋律,可以看到里面转动的齿轮。简单明净,我把它挂在我的包包上面,阳光照在上面,白色的光被分离出许多颜色,映在我黑色的牛皮手工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