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2012年年末。
叶苑的抑郁症通过长期坚持的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再加上雷涧明不离不弃的照顾,已经治愈。
但她一直在娘家住。
雷涧明每天上班,然后过来吃饭,晚上再回自己和叶苑的房子那儿睡觉,不亦乐乎。
周围有朋友对这样的状况不理解,雷涧明也不解释,具体的情况,他心里清楚。
期间,吴美兰来过好多次,来看叶苑,也不提生孩子的事情,只是督促雷涧明要多关心叶苑,但对两人目前的状况,她也提出了质疑。
雷涧明告诉她,叶苑对婚姻仍旧缺乏自信,现在最重要的,是树立她对婚姻的信心,树立她对自己的信心,树立她对雷涧明的信心。
终于,当雷涧明写了第两百零一封肉麻兮兮的情书,送了第两百零一束玫瑰之后,叶苑再次敞开了心扉。
叶苑说,这段时间以来来,感觉自己和雷涧明又重温了恋爱的过程,自己又对婚姻燃起了热情,就好像当时决定结婚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激情和勇气,还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壮志。
而那边,安可和老李,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张准生证,正踌躇满志的准备生二胎。现在的安可,就是一个典型的优秀家庭主妇,少了许多浮躁,多了几分优雅。她和叶苑时常见面,而见面时,聊得最多的,就是失去联络许久的刘一佳。
而叶苑,不光担心刘一佳,更担心自己的弟弟叶凌。
刘一佳的突然消失,严重的影响了叶凌的工作和生活。为此,他和戴璟几乎反目成仇,幸亏叶苑和雷涧明在其中左右斡旋,但叶凌,始终不能原谅戴璟逼走刘一佳的事实。
戴璟的心里,很是懊悔。她从没想过自己这样做,会有这样的后果,更没想到,儿子用情之深,是她远没料到的程度,她原本以为,那只是年轻人的一时热情,会被时间消磨殆尽。但后来叶苑告诉她,刘一佳,其实就是叶凌的初恋,叶苑说叶凌,只不过是兜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
戴璟得知后,嘴上强硬,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已经默认。
只是叶凌,用尽了所有人脉关系,都没有打听到刘一佳的踪迹。他时常去梅苏平家坐等,梅苏平开始还撵他,后来也不撵了,开了门,由他坐着。
2012年的圣诞节,叶凌接到了大学时代好友胖子豪的电话,说是要举办同学会,只限当年玩的关系比较铁的一群男生,不过得去胖子豪所在的T城。
叶凌想了想,答应了。
大学同学会的晚餐定在T城一家叫做“我家私房菜”的餐馆。
餐馆的位置很偏,门脸不大,进去的时候,叶凌数了一下,一共就六个包间。他挺奇怪为什么会定在这里,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家小饭店,这简直就不是胖子豪一贯的作风。
“哎,胖子,换口味啦?你不是一贯喜欢那种什么五星级的国际范儿的酒店的么?这家跟你一贯高调的品味实在联系不到一起去啊!”当年宿舍里,一个绰号叫“AK47”的家伙打趣道,说出了叶凌心中的疑问。
旁边的同学都笑出声来。
胖子豪摸摸光溜溜的脑袋,满脸横肉的脸上堆着笑,说道:“那是,索菲特喜来登吃腻了,也要换清淡点的嘛!”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笑着,走到了胖子豪订好的包间。
进去一看,大家都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那风格。
那品味。
那气场。
绝对不是用钱能堆出来的。
“****!这开饭店的是不是个什么设计师啊?”
“别有洞天,别有洞天!”
“胖子,眼神挺好使的啊,这么个地儿你都能摸到!”
这家饭店,外面看起来很一般,虽然很清爽,但实在看不出什么特色。但包间里,真的不一样。
纯中式的风格,雕花,垂幔,墙上的篆体书法,空间里还流淌着琵琶的清脆声音。
一进来,就看见两位穿着白色旗袍的服务员,身材那个好,脸蛋那个靓,顿时,许多人都感觉到能听见身边人咽口水的声音。
真没见过这么古典雅致的包间,还是个饭店,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服务员。
大家推推搡搡开着玩笑,挨个落座。
胖子豪左右看了一眼,鬼鬼祟祟的说道:“我跟你们说啊,这家店不大,不过菜做的相当不错。一天就六桌,要提前三天订,菜也得提前订,还不是你想吃什么人家给你做什么,而是人家做什么你吃什么,为了确保哥们儿能顺利吃到这家的菜,我可是提前半个月就预订了呢!”
“这么牛掰啊?”有人叫道。
胖子豪很得意的摇头晃脑闹:“那是,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你们知道是哪个吗?”
“哪个啊?”AK47急吼吼的。
胖子豪一副“瞧你小样”的眼神,慢慢悠悠:“我跟你们说啊,这家饭店是个女老板开的。”
“哦!”大家一起发出这样的声音,表示知道了,算是揶揄。女老板?女老板不算稀奇吧,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大家在心里嘀咕胖子豪的少见多怪。
“这个女老板啊,我跟你们说啊,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你们看这俩服务员漂亮吧?”胖子豪低下肥硕的脑袋,小声说。
“嗯,不错。”
“挺漂亮的。”
“不丑不丑!”
说到这个,大家一致公认,确实,这俩服务员挺漂亮的,关键是艳而不俗,这点难得。
“哎,这就对了,我跟你们说啊,她俩啊,跟老板一比,什么啊,简直就是……”胖子豪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激动,声音大了点,两个服务员听见了,瞟来了两个大白眼。
“嗯,那女老板啊,哎,回头你们看见了就知道,真漂亮!”胖子豪大概是被两白眼给吓到了,硬生生把上一句话的后半截咽了下去。
说了半天,大家没听明白这老板到底有多漂亮,但从胖子豪的口气中,大家得知,这老板,绝非俗人。
“哎,小张,小谢,你们老板今天还在啊?”胖子豪大喇喇的问俩服务员。
小张和小谢看了胖子豪一眼,很客气很甜的说道:“林先生,我们老板出去了,可能要过一会才回来。”
听到这话,大家不免有些失望。
但胖子豪一点不失望,大脑袋直点:“哎,那你们老板回来了,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在这。”
俩服务员点点头,接着就通知厨房传菜了。
大家一听胖子豪这话,都哄了起来:“胖子,看不出啊,跟女老板关系匪浅啊!”
胖子豪不好意思的一笑,有几分小得意:“哪有哪有,有一次吃饭她过来敬酒,聊了几句,还是我们校友呢!”
“啊?真的?”大家一听这话更来劲了,纷纷揣测这位尚未谋面的神秘老板,又将四年大学里知道的校花挨个排了一番,却被胖子豪一一否定。
不一会,菜一一上来了。
大家一看,还真是大开眼界。
菜式绝对不是外面一般饭店能吃到的。难怪生意好。叶凌也才明白为什么这饭店只有六个包间,还要提前三天预定。菜好吃啊,中国人这么讲究吃,能不捧场嘛!
酒过三巡,大家都已几分醉意,说起话来也开始大舌头。不过叶凌倒是没喝多少,他向来不善于喝酒,二两五的酒杯,能喝半杯就不错了,好在同学们都很了解他,也不强求,于是众人皆醉他独醒。
这时,那位张姓服务员过来了,提醒胖子豪:“林先生,我们老板回来了。”
胖子豪一听,激动了:“啊?那……那……你没……没告诉她,我在……在……这?”
“告诉她了。她说过一会就来给您和您朋友敬酒。”小张很客气的说。
“嗯,好好,你再告诉她,都是她……她……校友……友!”胖子豪挥挥手,卷着大舌头。
小张笑了笑,又出去了。
东倒西歪的一群人连忙整理各自形象,说千万不能在美女校友面前丢脸。
不大一会,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气质出众容貌姣好的女人走了进来,深紫色的高领羊毛连衣裙,黑色的及膝靴,头发高高的挽起,耳朵上两枚闪亮的钻石耳钉,柳叶眉丹凤眼,皮肤白皙,确实是个美女。
不光是漂亮,还有一种超强的气场,很自信。
绝对的,有脸蛋有气质有身材的美女!说实话,毕业这么多年,大家也走南闯北不少时日,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呢?但眼前这个,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那就大学时代,这群人对美女最高的评价:这个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
那美女,见到胖子豪,先是点头招呼,再环视一周,她也愣住了。
全场唯一还没愣的,就剩胖子豪。
“刘老板……你……你来了?”胖子豪东倒西歪的凑过去,还没到美女跟前,就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拉的整个人朝后退了一大步。
胖子豪很是恼火的扭头,一看竟然是叶凌。
“你……你……小子,怎么……怎么比……我还激……激激……激动?”胖子豪不满的说。
却只见叶凌满脸通红,再看那对面的美女,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叶凌?”那美女喃喃。
“一佳?”叶凌说。
众人刚从惊见美女的不适应中适应过来,再看叶凌和这美女的状态,大家又开始不适应,心想这两人什么情况啊?
胖子豪歪在桌上,指着他俩结结巴巴的说:“哦?原来……你……你……你俩……认识……识?”
这年的圣诞节,下雪了。
刘一佳和叶凌两人,慢慢的走在雪白的街道旁。
“两年了,我真没想到在这见到你。”叶凌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无限感慨。
“我也没想到。”刘一佳笑着说。
“你变了。”叶凌认真的看了一眼刘一佳。
“哪里?”刘一佳问。
“感觉。”叶凌看向天空,雪还在下,他想了想 “比以前能干了。”
刘一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笑而不语。
她这一年多确实变了不少,大概是经营餐馆的原因,整个人干练了起来,精神焕发,看起来很充实。 “开心呢?我想见见他,应该长好高了吧?”叶凌说。
“是啊,挺聪明的。”刘一佳想到开心,眼睛几乎都要笑弯了。
走了好远一截,叶凌停住了脚步。
“一佳……”他喊。
“嗯?”刘一佳转身看他。
“你……”叶凌想说什么,却又犹豫。其实一开始他就想问,问刘一佳现在是不是还是一个人。但他真的没勇气开口。他怕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什么?”刘一佳笑眯眯的看着他。
“也没什么,呵呵,走吧!我送你回家。”叶凌自嘲的笑了两声。当初他没有能力让家人接受刘一佳,才使得刘一佳远走他乡,而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提呢?
“嗯。”刘一佳不再多问。
两个人默默前行,心里,却各有各的心事。
刘一佳住的小区离饭馆不远,走路半小时就能到。叶凌觉得这半小时的路程特别短,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刘一佳住的那幢楼,刘一佳指了指四楼:“就那套,开心在家呢,上去看看?”
“他一个人在家?”叶凌不敢想象一个两岁的孩子一人在家,会是什么情形。
“呵……”刘一佳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啊!我请人陪着呢。”
说完便在前面走,走了两步,发现叶凌没跟过来,便转身问道:“不过来看看他?”
叶凌看了看刘一佳,黑暗中,刘一佳的眼睛很亮,他想起两年前,某个夜晚,刘一佳曾经对他说过:“叶凌,你的眼睛真亮。”
“一佳,你的眼睛真亮啊。”他不由得叹。
“你也是啊!”刘一佳说。
两人相视而笑。
“一佳,你……”叶凌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我还是一个人。”刘一佳突然说。
叶凌愣了一下。
“不过,我想给开心找个爸爸。”刘一佳说完,转身上楼。
身后,叶凌发出“哦也”的一声欢呼,跟了过来。
远方的夜空,不知谁家燃起的烟火,在深色的夜幕中,绽放出耀眼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