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不了了?”我感觉自己没听懂达夏的意思,“你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达夏的说话声带着一丝哭腔,“我只知道……直升机上跳下来……我就被电网线钩住……卡在树枝上了……”
直升机是擦着雷达罩滑出去的,跳伞的时间是在我之前……大概是什么位置,我也猜出来了。
关上接通电网的闸门,我爬上了一处哨塔,用哨塔上的探照灯观察整个电网上的情况。如果降落伞被挂住的了,应该很显眼吧……
终于找到了。我轻舒了一口气,在对讲机里轻轻安慰道:“我已经看到你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我有点……”达夏惊慌地小声哭着,“我有点害怕……”
真是让人头疼的家伙……这个想法从我脑海中一闪即逝。我摇摇头,暗叹洛马诺夫和莫斯文克从哪给我找来的这种缺心眼的队友。
我搬来了一把梯子,顺着梯子爬上了电网,掏出匕首把电网截断,这才看到了降落伞下的达夏。
不得不说,如此这般的空降位置是需要极大的运气和“技术”的。正中央印着党徽的红色降落伞在山中格外的醒目,而且联军降落伞的体积和伞绳长度很长,一眼向下望去,只看见了长长的降落伞,看不见绳子末端还有一个人。
“马克……你在哪……”渐渐地,达夏已经泣不成声了。
被挂住的部分已经产生了撕裂。再往后看,降落伞绳还挂住了松树的树枝。难怪到现在她也没有掉下去,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在你头顶上。别乱动,挂在围墙上的部分有些撕裂了。”
“那……那好吧……”达夏抽噎着回答,“一定要救我啊……”
“放心。你死了,我这次可就白来了。”我轻描淡写地安慰道。
如果换个场合,一定能这话引起达夏更多激烈的抗议,但现在她性命不保,对讲机里传来的只有一阵“呼哧呼哧”的愤怒喘气声。
我突然觉得有点内疚:她也就是笨手笨脚了点……我不该这么毒舌吧?但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
“达夏?如果你在听的话,记得抓稳降落伞绳,把身边所有用不着的东西都扔掉!降落伞有点不太牢固了,但我会把你拉上来的。”
“啊?好……好的……”达夏还在断断续续地抽噎,“救我……”
松手吧,别管她。一个声音在引诱我,这是洛马诺夫欠你的。
当我要逮住这个罪恶想法的来源时,它突然又如一阵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该死,我究竟是怎么产生这个……残忍的想法的?
不管了。我拉住降落伞,开始用力往上提。扔掉不少东西后达夏的身体轻飘飘的,拉起来不费力。
降落伞终于拉到了尽头,达夏眼泪汪汪地抓着降落伞绳,出现在视线里。总算是有惊无险……
突然,降落伞的棉布发出清脆悦耳的“滋啦——”然后开裂了!
该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看见达夏下意识地松开了一只手,我想都没想,一把抓住了降落伞绳大喊:“别松手!抓紧了!”
降落伞绳也并不牢固。就在达夏已经快要登顶的时候,绳子突然断了好几根。吓得她手一滑,险些就跟着棉布一起掉了下去。
还好在“反应敏捷”这四个字上,我自信已经做到了极致。一手挥出手中的匕首,划破了周围的割断了周围缠绕的棉布和降落伞绳,另一只手在下落时抓住了达夏的手。该死,脚下的梯子好像还在微微移动着,但愿不会倒下……
仿佛是在嘲笑我的侥幸心理,A字梯摇晃了两下,被我在不经意间一脚踢倒了。这下我彻底悬浮在了空中,全靠撑在电网断裂的墙边防止自己和达夏一起掉下山崖。
就算达夏拉过来了又怎么样?墙壁有三米高,掉下去虽不会死,但触地部位肯定骨折。所谓“左右为难”,形容的就是现在的我。
可是时间不在我这边。降落伞绳绳子撑不了多久的,我自己的力气也不足以再拉着达夏撑在墙上。大不了摔一跤,总比犹豫不决好。
沉默了许久之后,看着满眼泪光的达夏,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倒霉,”我说,“好吧,接下来,就看你我的运气了。”
“马克……”达夏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发力了。向上用力一拉的时候,我感觉已经用了全部力气。
好在降落伞的棉布和拉绳也随之盖住了头顶位置。当我和达夏纷纷直线下落的时候,降落伞和降落伞绳恰到好处地卡在了电网上。
但毕竟是从三米的高度掉下来的,而且我不穿特种兵沉重的防护服,摔在地上的感觉还是很疼的。
当后背高速接触了坚硬的水泥地面的时候,疼痛瞬间就让我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前,我最后记得的,是缓缓盖在身上的降落伞。
感觉真糟糕……真希望在我去世以后的葬礼上……也能披上如这降落伞般,血红色的旗帜……
然后带着这个奇怪的念头,我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状态中。
……
“马克?醒醒!醒醒!”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在脑海中盘旋。
吵死了!可我一点都不想动……浑身酸疼……还是躺着好……
一杯冷水在“唰——”的一声泼在脸上,我不得不醒了。然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袭击者”。
“啊——放开我——”面前熟悉的喊叫声让我终于彻底清醒了。
我赶忙松开手,看到达夏跪在地上低着头,用双手捂住脖子不断咳嗽,整张脸都咳成了血红色。
“对不起啊……”我本来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刚到嘴边,就只剩下了一句简单的“对不起”。
我打量着达夏的浑身上下,看着她身上还缠满了降落伞绳和降落伞棉布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笑什么笑!”达夏看着我的表情,情绪突然就如决堤洪水一般失控了,“你这个混蛋!疯子!”
“啪——”随后响起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很快传入了脑神经,提醒我反击。
但是我没动,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崩溃的达夏。
“你这个混蛋……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说一声……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到了重要关头的时候,你从来只瞒了我一个!”达夏突然冲我大吼,“每次都是这样!讨厌我能不能明说!”
真是多事。大脑告诉我,别管她,现在不该坐在这意气用事……
可是我静静地坐着,没有动。
“为什么……”达夏惨笑着,“十年前维拉迪摩大元帅出事的时候,我是从新闻里知道的……驻守美国整整五年,偶尔回来一次,还跟我玩躲猫猫……还有,那天宴会之后你去了哪?为什么回来带着满身伤痕?你从没告诉过我!”
我继续沉默。这是军事机密,一个声音提醒我,我让他闭嘴。
“你甚至没把我当战友……对吧?”最后,达夏抬起了带着泪花的双眼看着我,“我知道你跟父亲有过节……但是……为什么……”
我想起了五岁时和父亲出席的一次宴会。当时达夏应该和洛马诺夫一样,坐在我和养父的对面。养父的神情和反应如沐春风,才五岁的达夏双眼一直放在我身上。
我想起来了……那天洛马诺夫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愉快呢……
“你从没……从没当回事……对吧……”最后达夏淡然一笑,“也对……我是你的……累赘啊……”
眼泪差不多已经干涸了。达夏慢慢摘下身上的降落伞绳和棉布,我突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
“你这个混蛋在干什么?”达夏突然被抱住时还在惊慌地挣扎。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别闹了,”我贴在她耳边说,“我答应你……这次结束了回到莫斯科,我会改正错误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骗子!”达夏还在用拳头狠狠地捶我。
“因为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我把达夏抱得更紧了,“应该说……你是我的……牵挂吧……”
真抱歉,我又撒了个谎。抱着达夏,看着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的样子的时候,我有点尴尬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