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达的一通电话,才让苏晓童发觉自己居然好久没跟他联络过了。那头,郭明达言语闪烁,苏晓童当即就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啊?你别是得了绝症了。”
可惜她的调侃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支吾了半天,他才像含着钉子一样说出话来:“苏晓童,跟你说件事,我有女朋友了。”
苏晓童差点笑喷:“这算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居然拿出如丧考妣的样子来跟我汇报?难不成你还是被迫的?”她真不明白这小子是哪里学来的搞笑方式,“别逗了,这姑娘哪个学校的,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啊。”
“是刘烁。”
郭明达鼓起了所有勇气,说话的音量却出奇的小,不过苏晓童还是能够听的明白。她叹气,然后苦笑:“郭明达,你喜欢她就喜欢吧。我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你,只要你别再在我面前露出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我不想再回忆高三的时候,她是如何脚踩几条船的给你带绿帽子,我只能祝你从此好运。”
“娃娃,其实你不了解刘烁。他跟我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他试着解释,更因好朋友的不理解而难过。
苏晓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跟你说,我最近月经不调,所以可能有些情绪混乱。我就是希望你幸福啊,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出你们有什么幸福的未来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妹子,你爱过吗?”
苏晓童一怔,就听郭明达说:“如果你爱过,就能体会我现在的感觉。是的,我一定会过过去耿耿于怀,但是,我更期待着从此刻起,我们能够忘记之前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重新开始。我甚至可以不在乎以后,只求当下她能陪在我身边,让我感觉到,她需要的人也是我。这就足够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事者迷。苏晓童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在爱情中,指手画脚的永远是别人,身处其中的那个从来不知未来凶险,只是一味的、盲目的往前冲。叶闻闻如此、郭明达如此、自己亦是如此。
她擦掉眼泪:“好吧,从这一刻,我以苏晓童的身份祝福你们幸福。直到你腻了的那一天。”
郭明达无奈的笑:“还是谢谢你,就算知道你的话言不由衷,但是这对我很重要。”
“不,谁说我言不由衷,即使我再怎么不喜欢刘烁,但是我都要祝你幸福。如果你不幸福,我怎么能够安心,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
“过几天我和她请你吃饭。你们需要互相了解。”他振奋的声音让苏晓童不禁暗自苦笑:有必要这么心急么?
星期天的晚上,郭明达带着刘烁来找苏晓童。三个人走在校园里,苏晓童觉得很不自在,但是既然答应让他们过来,自己就不该继续别别扭扭的。再说好赖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该掺和到人家的感情当中。所以,出于礼貌,她也会不时的跟刘烁聊上几句。两年没见,刘烁更漂亮了,举手投足之间也都大方得体,不见了曾经的轻浮样子。这多少让苏晓童觉得好过了一些。她就像个绝望的准婆婆一样,如今对刘烁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让郭明达快乐。
苏晓童带着他们两个到了自己常来的一家饭店。点菜的时候,郭明达自己站在门口抽烟,竟然遇上了王天宏和简妮,便要拉着他们一起过来吃。王天宏起初并不想参与其中,但是碍于郭明达左一个“不给面子。”右一个“不够意思。”只好笑着坐了下来。
互相打了招呼,菜也很快上来。郭明达兴奋的不得了,拉这王天宏天南海北的聊。简妮则抱着王天宏的胳膊,津津有味的听着。苏晓童无论如何都参与不进去,更不愿多看简妮跟王天宏腻在一起的甜蜜,便跟一旁的刘烁找起话题,不过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很快,她觉得自己跟刘烁根本毫无共同语言。两个人提起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却无法从对方那里获得同样热烈的回应。对牛弹琴的痛苦折磨的不仅仅是苏晓童一个人。最后,只好互相夹菜,用客套来拼凑礼貌。
刘烁挫败的叹了一口气,对苏晓童说:“咱们出去透透风吧,我看你在这呆的也够没劲的。”
苏晓童无所谓的站了起来,对她来说,也许走出要比在这里活受罪好。
因为不熟悉,简妮并没因为饭桌上两个女孩的离开而觉得不舒服。苏晓童有些歉意的朝王天宏笑了笑。郭明达则说:“早点回来,这么晚了出去透哪门子的风啊?”
昏黄的路灯把本就冷清的道路映衬的更加萧肃。路上不多的行人在凛冽的北风中,都不禁加快了脚步。只有两个女孩沉默的走着,猜想着彼此心事。苏晓童不知道为什么刘烁要独自跟自己出来,但却隐约感到,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她抬头看着藏在云中的月亮,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苏晓童甚至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怎么会。”她尴尬的笑。即使心中这样想,又怎么可能在嘴上承认。
刘烁脸上浮现出倔强、骄傲的表情,歪头看着苏晓童,像是在挑衅:“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知道么?我今天来,完完全全是不想郭明达失望。”
苏晓童无语,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她冷笑,在风中飞舞的长发让苏晓童联想到摇曳着的野玫瑰,很香、很美、也很多刺。
“苏晓童,你不会明白我的处境。跟姥姥相依为命,读最烂的职高,受同学的欺负,那种看不到未来的绝望你永远都不会懂。”
短短的几句话,让苏晓童心中渐生内疚。也许郭明达说的对,自己的确不了解刘烁,但这不证明她就能够理解并肯定她过去的生活方式。
“可你遇到了郭明达不是吗?难道他不能给你未来?”她希望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以表现的冷静一些,可激动的语气却没法抑制。
她似乎在笑她幼稚:“他连我的现在都不能保证,如何能许我未来呢?你一定觉得我龌龊,高中的时候就跟那么多男生在一起。可我从没觉得自己下贱,在那种环境下,那是我的生存法则。”
苏晓童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我觉得这完全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
刘烁弯腰捡起地上飘落的树叶,半个叶片已经被人践踏零碎,她慢慢的撕掉烂掉的部分,然后将剩下的部分重新丢在风中。“你以为他就可以成为我的靠山了?别忘了,当年他也不过是个高中生。是的,他可以把用不了的零花钱来供我吃喝,但是学校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他怎么帮我解决?让他帮我出头,然后和那些家伙拼个你死我活?”
苏晓童想象不出刘烁在家乡那所臭名昭著的职高生活的会是如何艰难,但是她能够从她愤恨的神态里感受到屈辱。但她毕竟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娃娃,相信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在经过重重困难后,最终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他那么喜欢你,难道你就不能为了他暂时委屈一两年。等上了大学,工作了?”
“苏晓童,你能保证他永远喜欢我?谁能保证?”
不喜欢她嘲笑的目光,苏晓童立刻反问:“事实还不能证明?过了这么久,郭明达还是放不下你。除了他,还有谁会?”她想说“还有谁会要你。”可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刘烁也不介意:“我是说永远,不是说这一刻,也不是说明天。两年前的我,怎么敢断定他今天还爱着我?乐观两个字在我的生活里几乎没出现过。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向失望屈服了。”
苏晓童举手投降,她没办法继续跟她讨论人生观。“不说那些了。我只问你,你爱不爱他?”
并不意外她的问题,刘烁反倒笑了:“你真是固执。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像,只不过我所固执的,是凡事要靠自己争取,认同欲有所得,就必须有所付出;而你,却固执的要所有人按照你设计的套路来生活,以为付出就必定会有回报。”
刘烁说得对,她就是希望大家都照着她所希望的方式生活。因为她所希望的,都是最完美的。“听不明白你这些话,我就问你,究竟?”
“爱。如果不爱,就不会回头。我一直爱他,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难得她眼中也有了晶亮的单纯。任何人,不论有着怎样的经历,当提及所爱的时候,眼中爱的光芒是隐藏不了的,“可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在像以前那样,我必须为自己做最坏的打算,留最平坦的后路。我不怕你去告诉他,真的。”
说到这里,原本对刘烁尚有些同情的苏晓童,已经完全不想再做任何交谈。在她看来,刘烁说着这些话放在一起拼出的就是“自私。”二字。
“苏晓童,你也别以为郭明达就是可怜的。不是看着疯疯傻傻的人就一定没心眼。他不过是放不下我,如果有一天他能够做到了,也许我才是最惨的那一个。”不管苏晓童高兴与否,刘烁继续说,“都这么大了,难道你没发现有些事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自己的心你都控制不了,为什么偏偏想要去控制别人?”
“你说什么?”苏晓童听出她话里有话,立刻激动的像一只竖起羽毛的斗鸡“你什么意思?”
刘烁用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也不看她:“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王天宏的女朋友长得跟你有点像。可惜不是你。”
“刘烁,我觉得咱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你知道吗,我刚要试着去发现你的好处,你就跟我说一些让我没法苟同的话。”
“无所谓,如果不是郭明达,我们不过就是陌生人。再说,谁让我天生就爱说实话呢。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好了,到此为止。”苏晓童做出停职的手势,“现在,你回去找你的郭明达,然后告诉他们,我不舒服先回去了。”她必须结束这种谈话。不管刘烁是带着怎样的目的来的,反正她和她都要失望了。因为话不投机,两个人说了这么多,都够难为彼此了。
晚上郭明达又打电话过来,问苏晓童是不是跟刘烁聊的不开心。要是以前,没准苏晓童一冲动就要跟他抱怨。可想到刘烁说的那句“自己的心你都控制不了,为什么偏偏要去控制别人。”苏晓童就识相的闭了嘴。是啊,就连她自己的爱情都要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凭什么要对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呢。
“怎么那天跟刘烁出去,就再没回来呢?”王天宏正在抄写苏晓童整里出来的公共课笔记,“我记得你挺看不上她的?”
苏晓童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默不作声,不想提及那件事情。似乎想起当时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让她觉得疲惫。
“老僧入定了?”用笔尖点了点她的手,还是不见有什么反应,王天宏干脆的在她那只手上作画,一分钟后,他满意的收笔,“我都画了一幅画了,你怎么还在这发呆呢?”
苏晓童这才反应过来,往手背上一看,竟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心脏不禁偷停了几下,看着这只似曾相识的小家伙,她忍不住笑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把粉碎的纸屑从阳台上抛落,以为这只小猪就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却不想,此时此刻,它又在不经意间回来了。
王天宏拧着眉毛:“看不到你抓狂的样子,真让人失望。”
苏晓童用另外一只手护住那只小猪,觉得它似乎就在手心手背之间哼哧哼哧的跳动,整个人也跟着眉飞色舞起来:“你想失望?那把我的笔记还给我不就得了!。”
“女侠饶命,小弟知错了。”
快到期末了,虽然都说“没挂过科就相当于没上过大学。”但是苏晓童却不愿在这一点上“圆满。”自己。以至于王天宏常常也会遭到殃及,被她拽着到自习室去临阵磨枪。
“你知不知道,你墨迹的样子真的太像我妈了。”他很少提起母亲,但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晓童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悲伤。
“怎么不说话,说你像我妈你还生气啊?跟你说,她可不是一般的人。”也许回忆还是刺痛了自己,又或者苏晓童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他觉得尴尬,王天宏不再说下去,低下头继续整理自己的笔记。
苏晓童难过的看着他,恨自己居然不能说点什么来安慰王天宏。只好拿出哄孩子的办法“你好好考,要是期末不挂科,我带你去山里玩。”
“什么山?”他猛地回头,脸上除了好奇和喜悦再无其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看书吧。”
桌上的手机兹兹的旋转,王天宏看了看来电显示,不慌不忙的走到自习室外面。苏晓童知道是简妮打来的,那铃声是独一无二的。苏晓童有时候觉得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很龌龊的事情,她就像个别有用心的小三,独自渴望着王天宏的关注。她很少会想起简妮,因为那会让她觉得愧疚。所以自己总是很矛盾,一边祈祷着他们要一如既往的甜蜜,一边还要偷偷****自己的那颗受伤的心。
自习室的门开了又关,她闻声望去,见他烦躁的往回走,很少聚在一起的眉头表示他正在为什么烦恼着。
“怎么了?”她小声的问。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桌上,他一摊手:“能怎么样?”
这时候,电话又震动起来,他毫不犹豫的关机。
“吵架了?”她拿过手机,“那也不能关机吧。”
他一把夺了回来,阻止她开机:“烦死了。说分手的是她,打电话来死缠烂打的还是她。”
他那种绝情的样子让苏晓童都跟着心寒:“你怎么说话呢?他是你女朋友,就算再怎么生气,你也想想两个人好的时候。就算真的死缠烂打,那也是念着你的好呢。”
不耐烦的瞪了苏晓童一眼,王天宏拿过书本:“别唠叨了行吧。”
见他这副样子,她竟不知哪里生来的无名火,收拾起书本独自走了。王天宏欲言又止,最后狠狠的把书拍到地上,不顾周围投来抱怨的目光,趴在桌上不再起来。
苏晓童回到寝室,走到窗边,摸了摸暖气,很烫手,可是仍觉得冷。拿过手边的毛毯披在身上,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知道又要下雪了。她喜欢下雪,因为一场大雪过后,整个世界就会变得异常晶亮。可她却不喜欢下雪之前阴沉的天气,好像到处都被灰茫茫的东西包围着,像是要窒息似的。
更让她窒息的,是王天宏那张满是抱怨的脸。她喜欢着他,却从没想过这个人是不是有情有意。她希望他能有各种优点,这样自己的单恋也会有些价值。但是今天他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他嫌弃的表情让苏晓童觉得他们谈论的并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疯子。她当然知道简妮不是花痴、疯子,所以更加不能接受王天宏的态度。那是他相恋了几年的女朋友啊,而且他为了她才考到这所大学来的。能为了一个女孩而头悬梁、锥刺股,发奋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想象王天宏当初是怎样的迷恋着简妮。可现在呢,没了新鲜感,貂蝉都成母猪了。被他热烈爱过的简妮都可以这样轻易的放弃,那么自己呢?她曾经以为真实存在的、只是被时间和往事包藏起来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是的,对自己来说也许是有意义的,但是对于王天宏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她想去安慰简妮,却笑自己哪来的理由走到人家跟前去。寝室的同学回来了,带了一大购物袋的冰激凌。苏晓童不客气的拿出一大盒,坐在暖气边上开始吃了起来。觉得冷了,就回到床上盖着棉被继续狼吞虎咽。
“苏晓童,你吃冰激凌的样子真像一个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应该吃点甜食么。如果你现在帮我买巧克力或者是奶油蛋糕,那么我就不必我在被窝吃这么凉的东西了。”
同寝的人扔上一块巧克力:“馋了就吱声,你苏晓童还能有什么心事啊。要我看,好事都成你的你都不嫌累赘。”
苏晓童笑笑,突发奇想的把巧克力和在冰欺凌里,甜丝丝的融化的舌尖,让她多少觉得好受了一些。
当天下午体育课考试。苏晓童这学期的上冰成绩不怎么样,所以说什么都得把握这最后的时刻。为了不影响发挥,她只穿了一套拉绒的运动服。站在冰场上,阴冷的北风立刻打透了薄薄的衣裤,苏晓童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立毛肌都兴奋起来。
“苏晓童,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呢?一会儿别人考试的时候,就披上他们的大衣。”体育老师见她穿的太少,立刻建议道。
周围的同学听闻,也都纷纷的说要把外套借给她。苏晓童立刻摇头,她宁可冻死也不想穿别的男生的衣服。“没事,我不冷。”
看着其它同学一个个的进行速滑考试,苏晓童能清楚的听到自己上下牙有节奏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不禁在心里暗自骂自己缺心眼,居然忘记自己的学号是最后一个。
“苏晓童。”王天宏从远处跑来,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
到了跟前,二话不说的就把外套往她身上盖:“你怎么穿这么少呢?大冬天的,是不是脑袋让门给挤坏了。”
他说话时候的样子跟高中的时候一抹一样,好像每个细胞都在抱怨“你怎么这么笨。”大衣里都是他的体温,隐约还有当年那甜甜的香水味。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原来霸道的是他、细心的是他、成熟的是他、别扭的还是他。而自己不过是在不同的情况下,遇到了不同的他。一瞬间,她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只想好好享受此刻这个能给与自己温暖的王天宏。
“想起你今天上冰考试,本来是给你加油助威的,这倒好,成了提供后援的了。”他抻了抻高领毛衣的下摆,“跟你说,我要是在感冒,你可得给我煮粥吃。”
苏晓童笑着朝堆在一旁的衣服指了一下:“你穿会儿他们的衣服,就不能感冒了。”
王天宏瞠目结舌,良久,说道:“我看你还是给我煮粥吧。”
在他的指导下,苏晓童勉强通过了冰上速滑考试。虽然名次倒数第一,但因为其他人都是男生,她也不觉得有多丢人。一路上眉飞色舞的跟他炫耀,说自己都没怎么上课都能通过考试,看来在速滑上还是有天赋的。
王天宏始终没说话,表情却异常丰富,最后因为实在受不了她散步一般的缓慢进程,崩溃的说道:“大姐,我这可是没大衣的人。你行行好快走行吗?”
虽然被冻了一下午,但是王天宏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反倒是苏晓童第二天发着烧躺在床上起不来。而且不知道是着了凉,还是冰欺凌吃的太多,突如其来的月经也跟着捣乱。小腹冰凉、坠痛,痛的她只能搓热双手用力的按着绞痛的位置,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怎么样了?还烧着呢?要不我带着你去医院打点滴得了。”这已经是王天宏打来的第三个电话了。
苏晓童满身冒着虚汗,有气无力:“不去了。现在你就是找个几人来抬我,我都不去。”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屋漏偏逢连雨天也不过如此了。
“你吃药了?要不我给你买药送过去吧。”
“我刚吃了退烧药。你要是有空,就给我买点去痛片来。寝室的人刚都走了。”肚子痛的受不了,她只能祈祷止疼药能有效果。
“吃止痛药对身体不好吧。换点别的行不行?”
苏晓童苦笑:“这还能顶替?那你替我来肚子疼行不行?”
电话那头王天宏有些懵:“感冒了怎么还肚子疼?你是胃肠感冒吗?”
“别问了,你就赶紧帮我买回来得了。”又是一阵绞痛,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不跟你说了,快点儿啊。”
挂了电话,苏晓童拔下充好电的热宝敷在小腹上。被子一掀一合之间像是又进了些冷气,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她忽然特别怀念妈妈煮的姜糖水,虽然自己很少痛经,但是偶尔觉得不舒服,她一定会给自己端上一大碗。那浓浓的姜味苏晓童曾经特别讨厌,后来喝习惯了,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现在自己一个人可怜兮兮的躺在这小宿舍里,苏晓童越想越觉得心酸,更加怀念在家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忍不住拨通了妈妈的电话,才听她老人家“喂。”了一声,苏晓童就觉得鼻子泛酸。“妈,我肚子疼,还发烧。”
妈妈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吃没吃药呢?要不去打一针吧。”
“妈?我想你了。”说着说着,她竟哽咽起来,在妈妈面前完全暴露出自己小孩子的一面。
“别哭别哭。”妈妈的声音也颤抖了,却仍是安慰着她“想妈妈周末就回来了。一会儿请同学帮你去买超市买速溶姜糖,回来用开水冲一冲就好了。没事儿,乖啊。”
“恩。”她自怜的用被脚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了,妈你也别太担心。我来事儿的时候特别脆弱。”
妈妈这才稍稍放心一些,笑道:“周末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苏晓童嘟着嘴:“算了,快考试了。等寒假回去吃吧。”
母女两个又互相倾诉了一番,苏晓童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紧接着又觉得空虚、寂寞、冷。拿起电话又准备跟叶闻闻聊聊,可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只好失望的把手机放在一旁。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寝室的门,躺在被子里还不住发抖的苏晓童哪能愿意起来开门,索性躺着装不存在。奈何敲门的人却锲而不舍,最终,她认输的裹着被子下地。
打开门,苏晓童被门外的王天宏吓了一跳。这可是女寝重地,怎么会有男生出入。“你怎么进来的?”
王天宏拍拍身上的雪,径直走了进来,苏晓童朝门外看了看,没发现有管理员阿姨跟上来,连忙关了门。
“别紧张,我是签了字登了记进来的。”从大衣里拿出一只保温杯递给苏晓童,“你喝吧,我刚在店里煮的。”
“什么啊?”她皱着眉头拧着杯盖,“我又不饿,买止痛药就行了。”
扑鼻而来的热气带着浓浓的姜糖为让苏晓童一怔,抬眼看他时,他正将手放在暖气上取暖,“这红糖在超市买的,不知道好不好。”
他竟然猜到自己痛经,这的确让苏晓童觉得意外。更意外的是,他居然会给自己煮姜糖水。这个世界上,她不知道除了妈妈以外,还会有这样一个人,这样贴心的对待自己。身心被暖融融的东西拥抱着,那个“谢。”字却没说出口。她捧着保温杯,认真的喝着,有些烫、有些辣,却真的很甜很好喝。
“喝完了?”他这才转身看她。
她点头。
接过杯子,王天宏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打暖宝宝。“贴上这个吧,药店的人说,这个能持续热几个小时呢。”
苏晓童红着脸,说不出话。王天宏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做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我走了,你最好睡一觉。兴许明天就好了。晚上想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来。”
“嗯。”
送他出了门,苏晓童立刻扔掉已经有些凉了热宝,将预热好的暖宝宝贴在内衣上。小腹上渐渐增温的贴片让人舒服很多,慢慢的也开始犯困?梦里,她问他,你喜欢我,还是喜欢简妮?
周末,王天宏没有跟简妮在一起。苏晓童也不问他们之间到底怎么样了。一如既往的装傻充愣,忘记心中的渴求,只希望能够继续在他身边。
期末考试转眼就到了,苏晓童临阵磨枪也算有些效果。王天宏倒是无所谓,每次从考场出来,都大言不惭的说没问题。苏晓童也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叮嘱他快点回去收拾好东西,别误了回家的汽车。他往她前面直挺挺的一站,说:“回家还拿什么东西?我在这不就行了。”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了五个半小时。王天宏塞着耳机打了一路盹儿。苏晓童这次回家并没有像过去那么急切,似乎是离家的时日久了,慢慢的也开始学会习惯。等车停在客运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王天宏帮忙拿着苏晓童的行李箱,才走出几步,他就笑着朝不远处的中年男人挥手,苏晓童猜出这个虽然人到中年却依旧倜傥的就是他爸爸,所以也很有礼貌的上前打招呼。
王天宏的父亲看上去并不是个热情的人,虽然脸上也有些笑意,却客气到让人觉得有些疏离感。不过他还是坚持用车送她回家,苏晓童推却了一会儿,王天宏却说:“反正也是顺路,再啰嗦一会儿你都到家了。”
到了小区楼下,苏晓童谢过了他们父子二人,正准备往里走,就听王天宏说:“什么时候去山上玩啊?”
她回头说道:“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不出所料,爸爸妈妈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等着她回来。苏晓童脱了鞋子,就连忙上前给爸妈一个充满爱心的拥抱。妈妈一边拉着苏晓童坐到桌子旁,一边问她这个时间是不是不好打车。苏晓童说是顺风车回来的,妈妈这才放心一些。爸爸则说:“你看吧,还叫我让单位的司机去接呢,根本就用不着吧。”
没等妈妈答话,苏晓童就抢先说:“可别再找单位的司机了。人家又不是咱们的家丁呢。”
爸爸得意的看着妈妈说:“你看还是我闺女有觉悟吧。”
晚上苏晓童陪着他们看电视,一边说说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爸爸很关心她现在的学习状况,便问道:“童童不准备调系了?”
苏晓童摇摇头,又往妈妈的怀里靠:“我觉得都差不多,实在不行以后就跨专业考个研究生。”
以前妈妈对她的学习最紧张,不知为什么,这次反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倒是另辟蹊径,神秘兮兮的说:“苏晓童你在学校有没有男朋友呢?妈单位的同事都说了,大学生在大一、大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谈个男朋友,不然以后好男孩都让别人抢走了。”
见苏晓童一脸惊愕,妈妈又说:“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了好男孩了?”
不想这时候爸爸也来跟着捣乱:“童童,要是有合适的,爸爸妈妈都不会反对的。”
苏晓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惶恐的看着他们两个:“我怎么有种要被抛弃的感觉呢?”
不管爸妈如何“严刑逼供。”苏晓童的答案始终就是“没有。”虽然她没说假话,但是不知怎么的,再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心虚的。待她羞红了脸去睡觉的时候,爸妈始终在一边,坚信不疑的认为她定是有了喜欢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苏晓童就去车站接叶闻闻。几个月不见,两个人高兴地在原地欢呼尖叫了半天,才慢慢悠悠、嘻嘻哈哈的往回走。
“怎么样,你最近心情不错吧?好像很长时间没看见你这么高兴了。”
苏晓童拿着好朋友那只不算重的旅行袋,笑着说:“只是没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情。顺其自然四个字把我给救了。”
叶闻闻忽然有些落寞,说道:“能顺其自然,主要还是没有什么让你特别矛盾的事情。或者你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种郁郁寡欢的表情让她觉得心疼,更为自己最近很少关心闻闻而内疚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又和郭立文吵架了?”
叶闻闻摇摇头,径直朝一处休闲广场上的长椅走了过去。苏晓童也陪着坐下,将行李贴身放在一侧。
“我们最近不再吵架了。”
叶闻闻空洞的表情让苏晓童觉得这件事似乎要把想象中更加严重,却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不吵架了还不好,你是不是让人家郭立文给惯坏了。”
叶闻闻苦笑:“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好事。以前我们常常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吵上一架。你总说这样伤感情,可我却没觉得,反而认为每次吵架后两个人再和好,似乎会比以往更亲密。可是我错了。”
“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以后学会忍让就好了,人家不都说相爱的让你需要磨合吗?”尽管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苏晓童仍是绞尽脑汁的开导叶闻闻。
“你不懂。”闻闻把拿在手里的塑料水瓶捏的窸窣作响,克制的眼眶里的即将滴下的眼泪:“其实我们吵完又和好,不过是因为大家还舍不得这段感情。所以还都会千方百计的去努力、去经营。可是现在,两个人都累了,再也没力气在争吵过后去花心思讨对方开心。”
苏晓童把纸巾递给她,说道:“闻闻,你从来都不是钻牛角的人,可是为什么陷入爱情之后,就这么较真儿、这么挑剔?”她不理解,就好像现在,自己对爱情的理解,就是能够守在喜欢的人身边。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苏晓童,你这么说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一旦你感受过了两情相悦,你就会知道,被时间和距离慢慢冲淡的爱情其实比得不到更可怕。你会开始埋怨,为什么自己越是看透了、了解了这个人,就越觉得他与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人有那么远的距离。你会不甘心,那个曾经对你百依百顺的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会自私、会发脾气的普通人。这个世界,没有谁是白雪公主,也没有谁是白马王子。可是我们在开始一段爱情的时候,都以为这是又一个童话故事开篇,自己就是即将获得幸福的王子和公主。”
苏晓童听的哑口无言,她听说过爱情最后会变成亲情,却不知道在这个进化的过程中,有人是要受伤的。原来,情侣分手的原因,就是他们承受不了这进化的苦痛过程。“可是,无论你遇到了谁,我觉得可能都会有这样的过程和结果吧。”
叶闻闻忽然抬头,倔强的瞪着眼睛,不让泪水再次滑落:“所以我如果要嫁人,我绝不会嫁给我爱的人。这种像是用刀子割出来的刻骨铭心,一次就够了。”
最终苏晓童也没有想出办法来安慰叶闻闻。她希望,两个人可以趁着寒假这段时间,共同努力缝补爱情中的裂痕。也许没了空间上的距离,两个人的心也会贴得近一些。
回家已经有一个礼拜了,王天宏没有给苏晓童打过一个电话。起初她还有些失望,到后来,她对自己说,这才是朋友之间本该有的模式。他和自己是普通朋友,所以没有必要像恋人那样,不是腻在一起,就是把手机打到烫手。普通朋友是什么,就是见了面打了招呼,有事了了叫出来帮帮小忙。
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神奇。外面的气温零下二三十度,滴水成冰;室内则是零上二三十度,穿着夏天的睡裙还觉得闷。苏晓童一个人在家捧着冰淇淋看电视,还是觉得家里满满的都是热乎乎的空气。懒洋洋的走了几步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瞬间一阵冷风袭来,让她有种面对北极,背靠撒哈拉的感觉。窗户旁的水气氤氲,让她觉得很爽。
再次回到沙发上,苏晓童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看,仍是没有一条短信或是未接来电。她不想承认那就是失望,便笑着把手机丢开。就在这时,那悦耳的手机铃声不期然的响起。
陌生的号码,她皱眉,却满心好奇的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