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芜宫。
轻纱剪影,翠帘斑斓,袅袅熏香盖过原先浓烈刺鼻的中药味。
年轻的女医官恭敬地立在洞月式上等檀木雕镂空花纹架子床旁边。
宫中规矩,妃子公主身体抱恙时若需太医院的太医们看诊,则金线号脉,施针等一切近身事宜便由女医官代劳。
便是宫洵也不例外。
又或者说他更不能例外。
珠帘碰撞,引起一连串脆响,有宫女外出,见到前方白衣的少主款款而来,立即顿住身子,双颊晕上绯红,低声朝里面通报,“宫少主来了!”那悄悄抬起的眼尾在触到对方云白织锦的一抹袍角时,神智已然缥缈到九天外,待回神时,便只从已经合上的梨木门缝里窥到一丝背影。
床榻上的人在听到宫女的那一声娇呼后,盈盈眸光中氤氲出一层欣喜,像是期盼已久的愿望终于达成,娇嫩的唇角点缀出灿若朝阳的笑。
刹那一室柔光,纱帐轻颤。
“公主今日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
良久,宫洵开口询问,低润淳和的嗓音仿若轻羽撩过心脏,酥麻难耐。
“唔……头痛……”纱帐内的人用涂了朱红蔻丹的尖锐指甲一戳两额,夹杂着痛呼的软语便传了出来。
女医官心里“咯噔”一下,她虽主妇女方面的病患,简单的号脉却也能拿捏个八九分,一刻钟前躺在床上的公主嚷着头痛,她才给号了脉,脉相平和,除了心气有些浮躁外,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怎么这会子公主又嚷着头痛,且听那声音,像是发病了?
“金线来。”宫洵坐下,朝女医官吩咐。
她赶紧从小几上药箱里取出金线,一头系在公主半露出的手腕上,另一头恭恭敬敬递给宫洵。
接过金线,宫洵两指一绕,轻触片刻,挑眉问,“头痛?”
“嗯……”纱帐里头声音不变。
“秋容,准备银针。”宫洵放下金线,低眉,“公主的确头痛。”
名唤秋容的女医官陡然一个冷噤,心中泪目:医术下降了,又下降了啊……
银针备好,宫洵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瞬,又悄然放回去。目光睨向手执银针等候命令的女医官,“刺百会、风池、太阳穴。”
女医官掀开纱帐时愣了一愣,余光瞥见宫洵并没有看过来,手指颤了颤,终还是照令刺穴。
“嘶——”里头传来短暂的倒抽气声,宫洵弯了弯唇,“可还痛?”
“痛!”里头咬牙应声。
“刺脑空,太溪。”宫洵从怀里掏出白色的小瓷瓶,同样凑到鼻尖,冰凉的气息传出,顿时清醒了微微有些燥热的身体。
“可还痛?”宫洵再问。
女医官手指发颤,身子哆嗦,“公……公主……”
剜了她一眼,里头的人继续咬牙,“痛——”同时疑惑香炉里的香为何还没起半分作用,茶壶里的茶为何还没被喝掉。
“公主,恕下官不敢。”女医官突然一撒手,银针尽数落到地上,她一个旋身,跪了下来,本来就没病,若再刺下去,真刺出病来那可是连坐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