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问题太过突兀,裴斯年怔了怔,没有回答。
“唉!”叹了口气,白彻继续说,“爷爷只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你的事,白家的事,爷爷心里不是不明白。算了,算了!”
他一手撑着拐杖站起身,身形摇晃了一下。
看着他的动作,裴斯年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白爷爷!”
“不管怎么样,反正白爷爷在这个世上也没几年活头了,也不想去想太多,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他摆了摆手,甩开他的手,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上楼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裴斯年便也回房休息。
不能沾水,只能解开衣服用湿了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正在仔细擦拭着胸口的部分,忽然房门被一下子撞开了。
“裴斯年!”白亭如猛然闯入进来,气喘吁吁,头发甚至凌乱的沾在了脸上,满脸都是汗水。
显然,她没有想到屋子里会是这样的一幕,张了张嘴,剩下的话都梗在了喉咙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斯年先是一惊,旋即不慌不忙的丢下毛巾,顺手拽过一条宽大的浴袍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看着她,温声道,“你又糊涂了。”
他这一句话,让她回过神来,“你别跟我打哈哈了!这两天我都信你的,我是着了你的魔。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
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可她却偏了偏脸,避开他的手。
这是第一次,她避开自己的抚触。
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收了回来,气定神闲,“你又听跟谁胡说了什么?你啊,就是这么的容易动摇!”
“是,我是容易动摇,那也是因为你才动摇!只有对你,我会失去所有的理智和判断力,可是裴斯年,我白亭如就算再爱你,也不是一个傻子,我有眼睛,我看的见,我听得到!”她怒气冲冲,脸上的神色复杂极了,“之前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可是今天,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去东江大道,顺便取点钱,然后遇到了一场车祸,救了一个人。”他轻描淡写的说。
“说的好轻巧,遇到什么样的车祸,救了谁?你敢说吗?”她往前逼近了一步,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怒意。
白亭如今天看新闻就看到了,那场惨烈的车祸,两个司机,一个当场身亡,另一个则在路上断了气,车子也都报废了,按说在市区不可能会有这么严重的车祸,时速实在是太高了,最离奇的是,一辆是超速,另一辆原本不会撞上的,却是硬生生的迎面冲了上去。
司机的血液里也排除了酒驾和毒驾的可能,这简直成了一个谜,警方尚未有结论,但是她却从报纸的照片上看到了一个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裴斯年两只手紧紧的搭在那个女人的肩膀上,张开双手几乎形成了一个保护伞,将她牢牢的护在身下,那个眼神,自己嫉妒的抓狂,那是她从没有看到过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那是她渴望了很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眼神!
把报纸直接甩在了他的面前,“你敢说,上面的这个人不是你?!你敢说,你对她没有一点的情意?”
“……”裴斯年低头看着那报纸,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她说,“有!”
“!!!”白亭如的心几乎都要碎了,她噙着泪花看着他,“你真的一直都在骗我?!”
“没有。”他说道,然后不紧不慢的在床边坐了下来,“你听我说,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这个裴太太,曾经来找过我,她也是把我当成了你口中说的那个裴斯年。她纠缠过几次,可是我很肯定的跟她说,她认错人了,而且我要结婚要相守的人,是你!”
说着,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白亭如试着反抗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也就由得他继续握住了。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不过也可能这样纠缠了两次发现没有结果以后就放弃了。坦白说,我对她是有一点特别的感觉,但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年纪轻轻失去了丈夫,所以于心不忍,有时候遇到她,难免也会多照顾一点,可绝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感情!”
他一脸认真的述说,面色平静,也很坦白直接的样子。
白亭如看向他,“真的?”
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可白亭如却是猛然挣脱了他的手,霍然站起身来,“骗子!”
她厉声呵斥道,“裴斯年,你真的是把我当成傻子么,一而再再而三,我要是还会信你的话上你的当,我就真的是白痴了!你现在真的是演技超群,可是你的眼睛不会作假!”
扯起那张报纸,指着上面的他的相片说,“他也不会作假!你看看,你看看自己的眼神,再看看你的动作,裴斯年,我跟你从小青梅竹马,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如果你爱一个人的眼神和不爱一个人的眼神我都分不清楚,我也白爱了你那么多年!”
这一次,他没有再反驳,只是静默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你编啊,你继续编啊,怎么不说了?”她不停的在揭穿他,可是当他真的不反驳,不解释的时候,她却莫名的心慌了,“你不是很有理由的吗?你继续说啊!”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他叹了口气,“随便吧!”
转身站起来,去将脏了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沾了血迹的布。
忽然,身后一个强劲的冲击力,白亭如冲过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身,“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三哥,就算你已经恢复了记忆,就算你真的是在骗我,那你就一直骗我好了,让我这个梦做的久一点,让我不要醒来,我求你!”
近乎低声下气的恳求,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后背,“我不在乎,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在乎。我可以继续装不知道,我可以瞒我爸妈,我们还像之前那样好好的,我们结婚,你是方耀,你不是裴斯年,好不好?”
幽幽的叹了口气,裴斯年没有回头,僵直着脊背,就这样任由她从身后抱着,站立着没有动。
“三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方耀,你是我的阿耀,永远都是!”她的手臂勒的很紧,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一般。
裴斯年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你这又是何必。”
他没有承认,但也差不多等同于承认了,白亭如只觉得心凉了一半,“什么时候?”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什么时候你恢复记忆的,我明明都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我守你守的很好啊,为什么,为什么会露出破绽,你为什么会恢复记忆,为什么会……那些药,你真的没有吃!”
“我是没有吃。”他说,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忘了我在加拿大的日子整天看书,看的都是些药理的书。原本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恢复记忆,却无意中发现你给我吃的那些药,根本不只是镇静和安神那么简单。小如啊小如,你忘了,我学东西从来都是很快的!”
“加拿大,加拿大……”喃喃了两句,白亭如镇静道,“也就是说,在加拿大的时候,你就已经恢复记忆了,所以要回容城,根本是你策划好的!”
“怎么能不回来呢?”他说,“小如,你忘了这里才是我的根啊!”
白亭如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么说,后来的事都是你在骗我了?”
“你又何尝不是在骗我?”他反问道。
不过是看谁更技高一筹罢了,如果不是先有欺骗在先,又怎么会有后来的反将一军。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不明白,“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不直接拆穿,为什么不回裴家,为什么要陪我一直这样演戏?难道说,你真的是为了进月白……”
“你有你的道理,我自然也有我的原因。”他说,“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你是为了报复,报复当初我所做的事,是不是?”白亭如似乎想到了什么,“要报复,你就报复在我一个人身上好了,不要害我的家人。我哥……对,我哥的事,你不要去报警,千万不要!”
洪瑛已经告诉她,去加拿大是为了把白竹宇给捞出来,动了不少的关系,也花了不少钱打通,白竹宇聚众吸食的时候被逮了个正着,若非如此,他们夫妇也不至于千里迢迢的赶回去,连女儿的婚礼都顾不上。
现在白竹宇好不容易给捞出来带回国,如果报警把他抓进去,爸妈的心思不是都白费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那个大哥?”裴斯年摇了摇头,笑的意味深长,“小如,你是做了不少的错事,不过只是为了你的事儿,我还不至于大费周章。这里面,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不如,你去问问你的好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