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带你去见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重明狡猾地说。
我轻轻敲他一下,“怎么变聪明了就这么多歪点子呢?从哪里学来的?还会谈条件了。忘记上次是谁救你的了?”
重明嘟着嘴,“你听我说完嘛!又不是多么难做到的事情……”
“好吧,那你说说看,条件是什么。”我抱着肩,等着变聪明的重明提出他的条件。
在我的注视之下,重明害羞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我跟你说的所有的话,你都不能告诉太子哥哥,就算以后成亲了当了太子妃了也不行。”顿了顿,又补充道,“生了小宝宝也不行。”
我哭笑不得,“就是这个要求?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重明抓抓头,道:“这个很重要的!我不能让太子哥哥知道这些是我做的,太子哥哥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发高烧的时候,他守了我整整三个晚上,后来为了让我搬回重明殿,又和父皇大闹了一场,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太子,父皇一生气,就差点把他又赶回边关了。他自尊心那么强,一定不想知道这些事我有帮忙。”
我听到这些,怔了一怔,没想到,一向傻傻的重明,会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我在心底舒一口气,从来都只听说皇室里手足相残,没想到,还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当弟弟的,为了哥哥的前途,做到这个地步。
我郑重地对他说,“你放心,今天我们的对话,一个字我都不会泄露出去的!”
重明听了,眉开眼笑,“嗯!我相信你。那我们现在去找阿焕吧!”
说着,他就跳下凳子,将靴子往脚上套。
“你刚刚……说什么?去找谁?”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焕呀!就是你想见的那个人,他叫阿焕。是宫里头长得最好看的小黄门了!”重明套完一只脚,又套向另一只脚。
穿好之后,看着处于强烈震惊中的我,在我面前挥了挥手,“啊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还要不要去找他呀?”
“你刚才是说叫阿焕没错吗?的确是阿焕没错吗?”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状态。
“是……是的啊!你怎么了?”重明被我摇得眼都花了。
“这宫里,有几个叫阿焕的?”我紧紧追问道。
“就一个啦!没有第二个了!天啦,你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啊!”重明被我勒地喘不过气,我手一松,他就退倒在身后的案几边,我捂着头,脚一软,倒坐在地上。
“居然是阿焕?居然是他?”我不可思议地喃喃,当初,谢楚让我参加春日宴,我将他的信带给一个小黄门,那个小黄门不就叫阿焕吗?
竟是他?
那么……他其实是谢楚的人?那么……那些信,也根本不是所谓的相思信,而是传达什么重要的机密吗?
真是可笑极了,在整个大局之中,我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我竟为谢楚往宫里送信,送了半年之久。而如今,谢楚,阿焕,都是幕后推动这所有一切的人!
我竟成了帮凶?!
“知还,你到底怎么了?”顺过气来的重明紧张地看着我,“你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脸色惨白?”
我长吁一口气,支撑着站起身,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
重明疑惑地看着我,“那,还要不要去找阿焕?”
“不用了!”我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把重明又吓了一跳,我抱歉地看着他,他摇摇头示意没事。
“重明,今天的事,你同样不要说出去,就当我什么也没问,行吗?”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过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一定会办到的。放心吧知还,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重明冲我一笑。“别紧张,放轻松吧!”
我勉强一笑,可心头却实在是压抑地厉害。
阿焕,谢楚,元岑……这些人,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地困在其中,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
“你再这么愁眉苦脸下去,我只怕也要被传染了!”傅相川用力拍拍桌子,大声道,“别想啦!你想破头也没有用的!”
我难过地趴在千机门特制的沉香桌上,沮丧地说:“可是,我觉得好不安。我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明明一切都与我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因为知道了一个阿焕,又好像所有的事都和我扯上了关系,如果造成今天这一切局面的人是我,那该怎么办啊!”
我痛苦地将脸埋在手心里。
傅相川重重地摇头,“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要刎颈谢罪了?最近千机门里生意越来越惨淡,好多弟兄都跟着我喝西北风,我负的责任难道不比你多?”
“那不一样……”我闷闷地说。
“有什么不一样?”傅相川搓了搓手,将暖炉捧地近些,“呵,这天可真冷。快要下雪了吧。我们说点有意思的事吧。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下雪我去你家找你,结果遇见了你哥哥,后来我和你哥哥还吵了好大一架,要不是有景迅在旁边……”傅相川起初说地津津有味,提到景迅,猛然间又打住了。
半晌,他也耷拉着脑袋,“得了得了,果真被你传染了。现在心口疼,你下次可别来找我拉家常了!换个人吧!”
“你还是不是大哥了!”我直起身子鄙视地看着他。
“你还快当太子妃了呢!可别跟我比。”傅相川捧着小暖炉忧伤地说,“说起来,你还真没可愁的,就快嫁人了,以后还能当皇后,可我呢?这都多少年了,穆远的影子都没瞧见。整个大庆国都快被我翻个遍了!”
我懒懒地说,“大庆国没有,去国外找呗,西凉北疆南海,指不定在哪个角落呢……”
“哎呀!”傅相川猛地一拍桌子,“你说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都忘了,他有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失策失策……”
我兀自摇头,感叹他的智商有待提高。继续把脑袋搁桌子上,挪个方向,转向窗外,天空一线白茫茫的,好像很快就要下雪了。
“你听见什么声没有?”傅相川突然问。
“什么声?”
傅相川嘘地一声,“别说话,你仔细听……”
我屏住呼吸,认真地听了一会,窗外好像的确远远地传来了悠扬的笛声。那笛声不是一个人吹的,好像是成千上百人吹的,悠扬绵长,由远及近,曲调独特,带着神秘与尊贵。
我和傅相川对视一眼,“来人啦!”傅相川叫道。有随从立刻推门探头,“门主,什么事?”
“哪来的笛声?出什么事了?”傅相川扭头问道。
“属下这就去查。”他说完关上门就去了,留下我和傅相川守在窗边听着笛声。
“还真好听啊,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我赞叹道。
傅相川则一脸凝重,他努力回忆道,“这曲子,好像我在哪听过……”
“咦?”
片刻后,已经打探清楚的随从推门进来,道:“门主,是西凉王进京来了,正路过咱们这一块地呢。”
“西凉王?”
“西凉王!”
我们异口同声,惊讶之后,双双扑到窗边往楼下看去,果然见到一大队人马序列整齐地吹着笛子打马从楼下过。
其中,为首的两匹白马十分惹眼,那白马上的两个华衣男子似乎就是此行的头目,身边簇拥着许多的侍卫。一整街的人围地是水泄不通。
“哪个是西凉王?怎么我之前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他们来邺京干嘛?”
“可能是来,朝贡的?”傅相川口气也犹疑不定,看来他也并不知道西凉王突然进京的事。
随着距离拉近,慢慢地,那白马上的两人面容得以清晰。
一个是桃花眼,水目潋滟,轻佻浮华,着一袭白裘袍,执一面桃花扇,墨玉簪束起一把乌发,似笑非笑,走马观花眼波流转。
一个是冰霜脸,薄唇尖下巴,瘦削的身材,披一袭雪貂斗篷,生来的王者之风,却又没有威严之气,犹如不染尘埃的谪仙,气质出尘,举世无双。
两个人并肩骑马自楼下过,偶尔交谈两句,关系亲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右边的那个是西凉王,而左边的那个……
我收回目光,只听得心扑通扑通狂跳。这不可是因为西凉王那举世无双的美貌将我倾倒,而是……
“居然是他!!!”我整个人都处于震惊到不能再震惊的状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揉了眼睛追着远去的笛子声一看再看,却还是确定是那个人没错。
傅相川呆呆地立在窗边,和我一样久久地望着远去的西凉队出神,好半天,他才喃喃道:“小卫,你也,认出来他来了?”
我苦笑着点头,“没错,虽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我还是认出来了,骑马在西凉王身边的人,就是谢楚……”
我单知道他去了西凉,却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是这样浩大的声势。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不对,记忆中,傅相川并没有见过谢楚啊,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我回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将我吓了个半死,傅相川一脸的死灰,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端模样的他。
我忙问:“傅大哥,你怎么了?那个人难道不是谢楚吗?”
他极缓慢地摇头,声音低不可闻:“不,我说的,不是谢楚……”
“那……你是说那个,西凉王?”
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傅相川痛苦地闭上眼睛,“不,他不是西凉王,他是……穆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