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飞鸟绝,
枉断青山绿水溪涧,朗朗清泉。
回廊飞檐旋,
梦思雕梁画栋照壁,魂牵旧年。
涉过千山万水,历尽艰辛苦难,终于在第二年的春暖花开之时,耿虎一行来到了天山北部的伊犁,那是四大流放之地,地处边陲,处在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的广袤地区,人烟稀少。
一群人至此,已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依稀还能辨别出谁是官差,哪是囚徒。
这日,进入伊犁“惠远城”,走过一段嘈杂的街道,在人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来到北庭都护府门前,也许是司空见惯,门口守将并不感到好奇,接过耿虎递上的公文,只冷冷说了二个字:“稍等!”,便进去通报。
一会儿功夫,出来一身穿麒麟补服,头戴花翎的红脸庞,扎髯汉子,朝腰悬朴刀的耿虎抱拳道:“上差辛苦,我乃都护府护卫统领刘充,哈巴尔大人有请罗秉谦,罗大人进府叙话!”
耿虎一听对方语气,好生奇怪,名知罗秉谦是犯官,怎么会称其为大人呢?心中疑虑又不便询问,回礼道:“卑职耿虎拜见刘大人。”
“哎,耿捕头莫要客气,你我同是当差,大人之称实不敢当。”
一番客套,刘充引领耿虎带着罗秉谦进入都护府。
哈巴尔身着官服端坐案后,背后一幅巨大的逼真描金猎豹图,见刘充带着二人进来,从案后走出,耿虎上前欲跪下拜见,哈巴尔扶住道:“辛苦了,免礼免礼!”
看着耿虎身边的罗秉谦,目光一接触,罗秉谦马上低下头,跪拜道:“罪民罗秉谦拜见大人!”
“罗兄免礼,请起吧!”哈巴尔抬了一下手。
罗秉谦站起立于耿虎身后,这么久长途跋涉,多少次遇险都是耿虎挺身而出,化险为夷,对耿虎潜移默化中产生了一种依赖。
哈巴尔整了下花翎衣衫,从供于神位前的托盘中取出一卷黄锦缎,转身高声道:“罗秉谦接旨!”
罗秉谦没有心理准备,初闻,心中一惊,没想到此时会有圣旨,没反应过来,茫然立于原地。
哈巴尔见罗秉谦没有应声,提高嗓门:“圣旨在,罗秉谦接旨!”
这次罗秉谦听得真切,习惯整好衣服,跪下山呼:“罪臣罗秉谦接旨!”
哈巴尔展开黄缎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罗秉谦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替朕分忧,不为民谋利,贪赃枉法,实属罪不可赦,然朕念其年事已高,念其曾有功于社稷,功过相抵,改流放,贬为庶民,留于伊犁,永不录用。钦此。”
没想到圣上顾念旧情,重又下诏赦免其罪,心中百味翻腾,泪如泉。
“罗秉谦,还不快领旨,”见他愣在那里不吱声,哈巴尔提醒道。
“罪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罗秉谦接了圣旨。
原来,是二朝老臣、翰林院掌院大臣、罗秉谦丈人罗少卿门生,现任吏部尚书肖伯仲从中涡旋,使皇帝放弃对罗秉谦流放的圣裁。
那哈巴尔曾与罗秉谦同朝为官,虽从未谋面,但彼此都知其名,哈巴尔还受恩过于罗少卿,加之有圣上旨意,自是不会为难于他。
“罗兄,圣上已开赦于你,我已在近处为兄物色一个住处,另有十多亩薄田,可迁往那此安顿,此地素有西域江南之称,雨水充沛,勤于耕种,足可糊口。”
罗秉谦本以为来此边陲之地、穷乡僻壤,必定受服苦役之罪,最为担心的是一干家人随其受苦,现在突然闻此喜讯,心里边自是心花怒放。
一个人,身居庙堂之上,受万人敬仰羡慕时,并不觉得有多喜悦,然而,当成了阶下囚时,一点点的自由都成了奢望,就是一间茅舍、几分薄地,都是难能可贵,可遇不可求的梦想。
喜悦已让他不能左右自己,脑海中满是获得一定自由后的璀灿之景。
耿虎拉拉他的衣襟,罗秉谦才收回思绪,对哈巴尔一恭到底:“多谢大人想得周全,罪民感激不尽。”
“罗兄不要客气了。刘充,带他们下去吧!”哈巴尔又对罗秉谦道:“有何不便和难事,尽管与刘充说。”
罗秉谦是感激涕零。耿虎办完交接公文,盖上戳印,随刘充带着罗秉谦等人,去他们也许今生最后的归宿地。
走了半个时辰,前面一处山坡,坡上郁郁葱葱、山花盛开,几只小山羊在草丛中悠闲吃着。
坡下一排木板房,四周用木桩、石块垒起一圈围墙,围墙外有池小水塘,塘中荷花含苞,碧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游弋在这清水中,忽而静静定在那听着,听到脚步声,尾巴扭动,激起一个个旋涡,瞬间无影。
塘边,用石条砌了几级台阶至水面,便于取水。
家眷来到这里,终于到了可以安居之地,一路上的辛酸辛苦全抛到了脑后,雀跃着涌进院子、进了木屋。
刘充道:“此屋原是一庄主所有,后犯事被官府缉拿,其带了家眷连夜出走,至今未归,这屋及周边土地也被官府罚没。”
罗秉谦让家人布置整理,院中杂草有膝盖高,罗夫人亲自动手拔起草来,几个姨太太见夫人不怕粗活,也默默仿效。
耿虎与罗秉谦及众人告别,近一年的同舟共济,已建立下深厚且微妙的关系,所有人都含泪依依惜别,今生恐再无相见之日,几个女眷已是泣不成声,彼此互道珍重,耿虎三人便匆匆踏上还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