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在偌大的相国府中,一个留着八字胡、体型微胖、容貌端正的雍容男子正端坐在迎客主厅的太师椅上,手里品着一盏淡香的茶。
这人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文人的优雅,看得出来他是饱读过诗书的,但与一般文人不同的是他有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神,这双眼神透露着一股狠劲,一般人与之对视后都感到有些压力,而这时跪在他身前的官员就是这种感觉。
“相国,下官真的已经尽力了,只是那人着实太厉害,就连精英堂的高手也被他打的溃败而逃,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之下才让那人毁了牢堂救了人犯啊!”
“这点末将也可以证实,末将带领着禁卫军赶到城北大门时发现现场已变成了一片荒凉的焦土,盘查过许多百姓后他们都可以证实,是一个光着半个膀子的恶汉将所有守城的兵将杀了,而且更夸张的是他竟将…………竟将偌大的城北楼墙给毁了。”
两名分别目睹过现场的官将向贾咏禀报过后见贾咏没有说话,于是他们都深深的低下头跪地不起,心中如小和尚般打水七上八下的,生怕贾咏怪罪下来将他们治罪。
如今这位相国一手遮天,朝中的官员都很清楚他的性格,他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在他面前说话总是令人提心吊胆,稍有不慎就会人头分家。
华贵的相国府客厅里异常安静,屋子里弥漫着一阵阵淡雅的檀香,轻烟袅袅,贾咏不说话跪在地上的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良久过后,那位掌管天牢的官吏满额头的大汗滴落在身下的地毯上,将那上好的地毯都给浸湿了。
这时贾咏才缓缓开口道:“你们先回去吧。”
“是,相国。”两位官将心中一松、深吐一口气正准备退出大厅,但这时贾咏又开口道:“明日户部会算出天牢和北城门的大体损失,限你二人七日之内上交重建天牢和城门的银款,否则,全家抄斩。”
“啊?!……………………”
两人听后立即吓倒在了地上,拼命磕头大喊道:“相国饶命啊!相国饶命啊!我等愿革职返乡当一贫民一生感念相国的恩泽,求相国饶下官全家性命啊………………”
说着其中一个刚刚满头大汗的文官满脸涨红的大哭说:“求相国饶命,我家中还有一个上月刚出生的儿子,求求您看在下官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饶了下官全家吧,下官下辈子一定为您当牛做马,效犬马之劳啊!”
“哼哼”贾咏呡了一口茶轻笑道:“你们是帝都的中央官吏,天牢和城门乃是帝都的重中之重,原本直属朝廷掌管的重要二部竟然一夜之间就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毁了,你们让本相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
说完这句贾咏又装作为难的叹息道:“哎,我知道单单让你们两人靠自己的家财修建二处肯定有些吃力,但你们为官多年,总该有些积蓄吧,本相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要你们能挽回朝廷的损失,本相自会从轻发落。”
两人颤抖着说:“可…………可是下官的积蓄远远不够啊,如何能在短短七日之内交出巨资修建天牢和城门呢?”
贾咏瞬间翻脸:“不管你们用何种办法,半年之内本相要看到崭新的天牢和北城门,否则就拿你们全家的尸首示众以震天下间那云云猖狂之徒。”
“相国……………………”两人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脚跟哭天喊地不肯走开,贾咏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两人带走。”
大厅中出现了几个壮实的护卫将两名可怜的官将拖走了,过后贾咏又见了精英堂的三位堂主,但他却没有像对那两名官将一样对待他们,对精英堂,贾咏大部分时候还是拿出了必要的一些尊重。
三人中,笑中天很阴沉不喜说话,左大龙不善交谈,只有薛玉能和贾咏对答如流。
在听完薛玉的禀报后贾咏怒道:“可恶,这等张狂恶徒在帝都多年竟然都没有被发现,你们精英堂是干什么的?”
薛玉低头抱拳道:“相国,我等知罪,但我精英堂一向只管江湖之事,今日这恶人显然不是江湖中人,他多年一直隐藏在城中一打铁铺内,也并无出格之事,今日不知是何原因令他突然发作,我等怀疑他是练了魔功走火入魔,所以才会有逆天神力,不然那偌大的天牢和城门怎会被毁呢?”
贾咏的鹰眼盯着薛玉和笑中天、左大龙他们,道:“不是江湖中人怎会练得魔功?既然你们精英堂已知错,那本相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这次劫狱的原由不就是冲着楚家来的吗?想必是昔日那楚家的余孽还没有清除干净。”
“我现在将楚子峰一众人等交给你们,下月之前你们将楚家所有的余孽和今日劫狱毁城的狂徒给本相抓住。”
薛玉和笑中天、左大龙都抱拳道:“是,相国。”
贾咏阴着脸接着说:“精英堂自从太祖皇帝设立以来,向来都有“名副其实”一说,如果这次有了楚子峰你们还抓不住人,那本相就不得不怀疑你们精英堂的实力了。”
薛玉应声答道:“请相国放心,精英堂一定不负盛名。”
贾咏转脸柔和的笑道:“嗯,那就好,你们退下吧。”
帝都郊外,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楚非凡一众人等现在正躲在一片小树林里休息,从昨晚最初逃狱的三百人一直到现在,所剩下的只有七八十人而已了,大部分男丁尤其是有力气的人都在和那些兵甲的搏斗中死去了。
逃出来的这些人都无依无靠、孤寡可怜,楚非凡看着他们心中不忍,想拿出一些钱财出来帮他们置办一些车辆对象去远处安个家,可是他自己却也穷的叮当响一分钱都没有。
而遣散他们又有些不舍,毕竟这都是些没有多大力气的老人妇女,而且他们还有不同程度的伤势,要他们这样独自去远方流浪,不要说一路上需要处处躲避官府的抓捕,就算是一般的恶霸土匪和荒野中的猛兽侵袭,就可以让他们丢了好不容易保下来的性命。
这些问题活下来的老弱妇孺他们都想到了,所以在不知前路的情况下大家都很沮丧,另外还有许多在刚才死了亲人朋友的人在一旁悲伤的哭泣,整个树林里一片压抑,所有人心情都很不好。
三位老将军一路护着楚非凡自己也受了点伤,楚非凡愧疚的对他们说道:“真对不起三位将军,一路上若没有你们我恐怕就出不来了,若不用顾我你们也不会受伤。”
“小公子千万别这样说,我们都是老元帅的部下,昔日受了你们家那么大的恩惠,若不是元帅我等早就死了,哪还能活到今天,这次能保护小公子也算是我们报了一点老元帅的恩。”
他们虽这样说但楚非凡还是觉得心中很不舒服,他回想之前的情形,许多次若不是自己武力太差也不会只能任人宰割,他想着,如果自己身手足够好,说不定还能再救几个被屠杀的人呢?
“小少爷,疼死我了,你快来看看我呀,我觉着我要死了,可疼死我了。”
一直在旁边的小板凳表情狰狞的叫嚷着,楚非凡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后背被刺枪戳了一个大洞,一路上血流不止,是中年人出了城匆匆给他止了血后楚非凡背着小板凳一路跑来的。
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楚非凡急着跑到中年人身边说道:“大叔,快去看看小板凳,他一直喊疼,说自己快死了!”
中年人正在一棵大树下闭目调息,听见楚非凡在求自己,便开口说:“你去看看这片林子附近有没有止疼的药草,放在嘴里嚼碎了给他敷在伤口就是。”
楚非凡又说:“还有很多人也受了伤,难道都能用此法吗?”
“当然不全是如此,每人的伤情不同要分开应付,你先去采药草,我调息片刻立即就去看看那些伤者。”
“哦,好。”楚非凡点头跑去采药草了,他们一直到天黑才将所有能救治的人处理好,有些伤势太重的人中年人就用灵力强行给他们救治,而连灵力也无法奏效的伤者只能在这个夜晚离世了。
这注定又是个悲伤的夜晚,夜里秋风瑟瑟,孤寂的寒星微光烁烁,只有一轮残月是如此的明亮,照亮着众人的前路。
楚非凡一夜没合眼,他在担心还在城中的奶奶和二姐,还有自己的爹和娘,大哥和荷花也没有被救出来。
他很害怕中年人不帮自己了,所以夜里时不时的看向中年人这边,只见他就像一棵巍然不动的大树一样,盘腿调息动也不动一下。
一夜是这样的长,楚非凡心里又急又怕,此刻复杂的心情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第二日破晓,天终于亮了,中年人带着众人向北方走去,他告诉大家,在北方不远处的山间有一个小村落,那里民风淳朴,物资齐全,可以暂时安置大家。
说是不远,但其实一走又是一天过去了,就这样一连走了两天,他们终于看到了绵绵大山,半日后众人来到了这座小村庄。
这里果然像中年人说的一样,民风淳朴,村民们看到大家后都没有显出恶意,反而还有好些人过来问候搀扶,带他们喝水。
过后一位白发老村长见了他们,楚非凡他们当然没有告诉村长自己是从帝都出来的逃犯,他们只说自己是远处被洪水毁了家乡的流民,半路上遇到了土匪带着老弱病残偶然来到这里的。
老村长是位热心的好人,他没有怀疑众人,安排大家吃了饭在村里住了下来,一连好几日过去了,大家都混的熟了一些,不少人心生了留下来的想法,老村长也同意了,于是这些幸存的老弱妇孺就成了这个小村庄的新成员。
三位老将军奔波了大半生,见惯了沙场的刀光血影,也厌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突然而来的宁静生活很合他们的心意,于是他们也成了这里的长住村民。
所有人似乎都安定了下定,只有楚非凡心里一直悬着,他牵挂着自己的家人和爱人,有时候有所牵挂比一无所有更加难受。
中年人比谁都淡定,他似乎早就来过这里,这里的村民有些都认识他,大家都叫他阿牛,后来楚非凡也跟着叫他刘叔。
刘叔在村子里的日子十分简单,每天就是打坐调息,除了吃饭调息就是磨他那把大刀,连睡觉都是盘着腿直着腰杆。
楚非凡无数次想要打扰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救自己的爹娘,后来一想,自己是求着别人去为自己办事,所以很多次都不忍打搅刘叔,站在他门口不停徘徊。
刘叔虽是个粗人,但楚非凡的心思他看出来了,有一****主动对楚非凡说道:“明日一早动身,跟我回去救你爹娘。”
楚非凡一听大喜,直到现在他才确定,这个刘叔果真是像奶奶所说的重情重义的大英雄。
数日来,压在楚非凡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了,有时人与人的信任竟是那么简单,不需开口一切尽在每个人心中,到了第二天不止是中年人,连三位老将军和小板凳都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楚非凡的面前。
他感到很困惑,自己这些日子并没有对他们说什么,一来是看到他们伤势未愈,二来是他们已经安定下来,毕竟救人是楚非凡自己的事,即使楚家对他们恩惠再大,但要让他们完全抛弃已经安定的生活去陪着自己重回虎穴也不是什么实际的想法。
楚非凡不敢奢求他们这样做,而且他也不忍心让他们陪着自己去冒险,他不想因为自己让无辜的人白白送死,毕竟三位老将军年事已高,小板凳就更不用说了,不仅没有灵力岁数还比自己小,完全就是一个孩子。
“呵呵,小少爷,包袱我都收拾好了,干粮和水足够我们吃一阵的呢?”
小板凳生怕路上的粮食不够,昨天挨家挨户的找村民们借了些,天刚刚亮就来到村口等着楚非凡准备跟他一起走。
在村口,中年人望了楚非凡一眼示意他自己决定便走到了一边等他,楚非凡看着小板凳心中有些感动,对他说道:“小板凳,此行并不是去玩,弄不好便会丢了性命,你跟着我也有好些年了,你的心意我知道,这次你就不用陪我去了,好好留在村里找份活,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吧。”
楚非凡话刚落小板凳就颤抖着小小的肩膀哭了起来,:“呜呜呜………………小少爷,你不要我了………………”
楚非凡说道:“你这是哪里话,现在我们楚家遭遇大难,还谈什么要不要的,你又不是我媳妇,小板凳,你听着,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们楚家的下人了,你自由了,明白吗?”
“我不明白!”小板凳哭喊着说:“我六岁就死了爹娘,是老爷和夫人帮我安葬了他们,把我带到战神府给我吃给我喝,还教我识字,要我跟着小少爷好好伺候您,就算是后来您到了白须子那儿修灵也没有撇下我,我跟了您六年,对您、对老爷和夫人就像是对我自己的家人一样,现在我自己的家人出了事我怎么能不陪着您一起去呢?”
楚非凡为难道:“可是………可是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啊?到时若是白白丢了性命,岂不冤枉?”
“我不怕”小板凳坚定道:“我的命是老爷和夫人给的,只要我还有口气那也是楚家的,我知道这次去救老爷他们很危险我出不了什么力,但是我会伺候人呐,我叫小板凳,就是因为我又小又会伺候人能让人舒服,您想啊,到时候老爷和夫人被救出来了,肯定很疼很疲倦,这时候我的用处就来了?我可以跟他们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跑腿买东西,保证把他们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不知为何,楚非凡听到小板凳这样说心里一阵愧疚,这个小板凳只比自己小两岁,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可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竟然什么都没学会,每天做的都是些伺候人的杂活,一点有用的本领都没学到,如果以后还这样跟着自己哪会有什么前途。
想到这里楚非凡的心一下子就硬了起来,他说:“小板凳,我已经决定了,你留在村里学点手艺活,以后也好养活自己好好的活下去,记住,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的小少爷,你也不是伺候我们楚家的下人了,你以后只为自己而活。”
小板凳哭道:“不行,我绝不离开小少爷,您不把我当下人不要我了,可我还得把您当小少爷,一辈子伺候您。”
“哎”楚非凡叹气道:“你怎么这么固执!”说着便转身准备不理他出村子了,这时后面又有许多人喊道:“壮士请留步…………小公子请留步………………”
楚非凡转头一看原来是前几日被刘叔救下的那些老弱妇孺,他们知道刘叔和自己要走了便都来送他们。
刘叔和楚非凡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些草鞋、干粮、衣服等等一些物件,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些却是他们仅剩不多的家当了。
他们将刘叔和楚非凡围住,不舍的说道:“两位恩人,我们受你们大恩才有了今日这安稳之身,你们今日一走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们给你们带了点东西,好让你们在路上行的方便一些。”
楚非凡心中感动不好推辞,他们是去拼命的,又不是去旅游,两个人带这么多东西也没什么太大的用,他想谢绝但却不舍伤了大家的心。
正犹豫时刘叔粗着声音开口道:“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这些东西实在就不用了,在下是个两脚走遍天下的粗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说完他便先挤了出去,大步往前走了,楚非凡也不用多说了马上快步跟了上去。
刚出村子不久他们就碰上了三位老将军,这次还不等楚非凡开口,他们自己就先说:“小公子不必多言,我们这次随你们回京救出元帅一家后就回来,今后再也不出去了,不然我们余生难受啊!”
楚非凡知道他们固执,再者他们自己有些武力和战斗经验,于是就答应了他们。
就这样,一行五人踏上了返京的道路,因为没有来时的人多,所以他们沿着原路一天半以后就重回了这座大云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