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非凡瞪着双眼转身就往客栈外跑,辉星城距离朗月城只有半日路程,他奔到大街上怒气冲冲的抢了匹马就往城外跑,一路马不停蹄,等他到了朗月城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这初冬的夜色异常冷冽,但一进到城中就可以看到热闹的大街上处处挂满了红色的喜庆灯笼,大街上许多人都嚷嚷着去贺府拿喜糖开心的不得了。
贺府的婚事是这朗月城中的大事,连城中主将都得亲自登门道贺,再加上神不让堂的一些弟子与城中各种名仕乡绅,一时间整个贺府高朋满座,而且他们财力雄厚,可以发放免费的喜糖以及各种红包,所以闹得城中沸沸扬扬。
楚非凡骑马走在街上不一会儿就打听到了贺府的位置,他下马挤进府中跟着几个想看热闹的小孩子偷偷混进了内院,一进来他们发现里面喜宴开了上百桌不少人都在酒桌上相互寒暄、推杯换盏,有一些神不让堂的粗汉还大胆的敞开了衣裳划起了拳,场面好不热闹。
贪嘴的小孩子到处涌串在四周拿东西吃,桌上的人们看到也不责备他们,大家都十分开心谁也不想破坏这种喜庆的氛围。
贺家的老爷贺老三与一些神不让堂的重要人物坐在距离大殿厅台最近的一张大圆桌上,而城中的主将竟然窝在一个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奢笑。
这时候新郎和新娘终于出现了,大厅内众人叫好,楚非凡在门外朝里眺望了一眼,心中巨震,这新郎真是贺之明,新娘蒙着红头盖他看不见,但婀娜的身材倒真像是荷花。
眼看他们就要拜天地了,楚非凡一个劲的嘶吼着往前挤,可众人嘈杂的喧嚣声早已将他掩盖。
这时候贺老三徐徐走上了厅台站在贺之明与荷花身边准备开始讲话,大厅内的众人才渐渐安停了下来。
贺老三是个中等个子的武人,长得五大三粗的,粗着嗓子说起话来也十分直白:“各位,今天是小儿的大婚之日,大家都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千万别客气,否则就是不给我贺老三面子,小心他日我找你们算账!”
“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台下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贺之明穿着大红喜衣,挺拔俊朗的身材与他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笑着向众人点头,不多久后旁边就有司仪大喊要拜天地了。
新郎新娘站在了一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整个大厅的人都喜庆的笑着看他们行礼,贺老三与他两个夫人也满面春光甚是高兴。
“夫妻对拜!”
贺之明笑着与新娘准备最后一拜,楚非凡这时已挤到了前面眼看他们就要行最后一道礼了,但他依然不能确认新娘是否为荷花,于是情急之下便在这关键的时刻大喊了一声:“荷花……………………………………”
这一声响彻了整个大厅,数百人全都盯向了他,新娘子颤抖着身子猛的扯下了头上的大红头盖,脸上靓丽的妆容被泪水浸的一塌糊涂。
“小少爷………………………”
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新娘楚非凡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荷花,真的是你?!”
荷花最不想被楚非凡看到的一幕出现了,她心中满是伤痛,她痛自己辜负了楚非凡的一片心意,更痛老天爷的残忍,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刻让他看到自己嫁给别人。
激动之下她哭着准备奔到台下与楚非凡拥在一起,但刚一迈出莲步就被身旁的贺之明拦住了。
他一只大手死死的抓住荷花的手臂,眼神放出凶狠的光芒,那一刻荷花知道了贺之明这眼神的含义,她最终停下了脚步只能任由楚非凡唤着自己的名字而无动于衷。
“荷花,你怎么能和别人成亲,我们说好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你难道忘了吗?”
荷花别过脸不敢看楚非凡,眼泪似流淌不息的河水般流个不停。
在众人都还不知所以的情况下贺之明朝楚非凡大喝一声:“大胆狂徒,我娘子根本就不叫什么荷花,你在如此重要的日子混进我贺府究竟想干什么?”
楚非凡怒喊道:“住嘴,你这淫贼,我与荷花的事用不着你管!”
“荷花,难道你真不认识我了吗?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小少爷啊?”
众人都看着荷花,大厅内气氛异常凝重,良久后荷花淡淡的颤抖道:“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荷花,你还是快走吧。”
“怎么可能?你就是荷花,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楚非凡红着眼疯了似的狂叫着,他激动的想要冲上台去却被身边的一个壮汉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大胆,哪里来的无耻狂徒竟敢在贺府撒野,堂主,我看要将他的眼睛挖出来省的以后他再胡乱认错人搅了别人的好事。”
“对,就该这么干,堂主,挖了他的狗眼!”
“挖了他的狗眼………………挖了他的狗眼……………………………………………………”
大厅内众人都叫了起来,所有人都恶毒的指着楚非凡大喊“挖他的眼”,台上的贺老三点头道:“好,这主意不错,来人啊……………………”
“慢………………”荷花突然打断了贺老三的命令,贺老三瞪着一双牛眼皱着眉狠狠的盯着她问:“怎么?”
荷花柔声道:“今日是我与夫君的大好日子,为了我们将来子孙的福泽今日不能施此暴行,还请您手下留情………………爹。”
荷花最后在心中犹豫了片刻,嘴里生疏的喊出了一声“爹”将贺老三逗笑了,他哈哈笑道:“好,看来我儿子真是娶对媳妇了,这么快就懂得为我们贺家着想,好,好极啊,那今天就姑且放过这个小子,来人呐,将他乱棍打出去给他淋一盆清水去去他的晦气,省的影响了我家的福气。
“是,堂主。”
楚非凡挣扎着、嘶吼着,比起打在身上的棍棒,更令他心疼的是荷花的态度,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荷花吗?他觉得比死更难受的事就是荷花的冷漠,而自己现在正在经历这种从未有过的刺骨寒冷。
冬夜里,他像狗一样被贺府的人扔到了大街上,满身的伤痛还未来得及折磨他就被一盆刺骨的凉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遍,他哆嗦着身子,紧紧的咬着牙爬到了贺府的大门,他心里不相信荷花会这样对待自己,昨天他们俩还躺在一张床上甜蜜的拥吻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为何转眼间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寒风刺骨,这呼啸的冷风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透着楚非凡身上每一片伤口,他在贺府一遍又一遍的敲着门,每一次府中人出来就狠狠的打他一顿将他踹到了街边,而下一次他又顽强的往贺府爬去,就这样一直到自己爬不动为止,一直到自己被人打晕…………………………………………
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因为没有了荷花楚非凡觉得生无可恋,十五岁的心灵竟是那么狭小,他来不及想自己的仇恨与抱负,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失去荷花…………宁可死,也不能失去荷花。
贺府这一夜都张灯结彩、喜闹无比,一个个吃的撑肠拄腹的富贵乡绅们走出了贺府,来抢喜糖的百姓们也离开了贺府,来看热闹的小孩们也离开了这里,只有楚非凡还孤寂的晕在贺府对面的一条街上,一直到了第二日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老太太与楚灵前来将他慢慢服了起来喂了他一口热茶才让他醒过来。
他睁开眼无力的喊了句“奶奶”,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子浑身伤痕孤苦的倒在冰冷的大街上,眼里落下了伤心的老泪。
她抱着楚非凡轻唤道:“凡儿,跟奶奶回家吧。”
“家?楚非凡迷迷糊糊的说:“家在哪里?”
老太太与楚灵都哭了,她们扶起楚非凡走向了城外回到了辉星城的客栈中,一连几日楚非凡都呆呆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房梁,不知在想什么,看到奶奶与楚灵一进房门他就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仿佛只有在那黑暗狭小的被子里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感。
一连几日过去了,他的伤好了一些,虽说被贺府的人毒打了好几顿,但还好那些人都只是一般的家丁没有什么灵力,所受的都是些皮外伤。
伤好一些之后楚非凡趁着夜色爬了起来往城外走去,他再次来到了朗月城贺府,这次他敲门后坚定的对那些家丁说道:“跟你们贺少夫人说我要见她,否则我就一直在门口等她,直到我死。”
这次府中的家丁看他说话清楚不像是疯子一般而且又没硬闯府宅所以就没再打他,回去跟贺之明禀告了情况,贺之明一听没说话直接跟荷花说出了实情,他想看她会怎么做。
荷花心中不忍,但她知道只有狠下心来才能救楚非凡一命,于是她始终不见楚非凡。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老太太与楚灵劝不过他于是只好每日都来给他送饭,他们说什么楚非凡都听不进去,这次就算是老太太讲出天大的道理气得她自己直跺脚楚非凡也不肯离开,他坚持要等到荷花肯见自己的那一天。
其实在养伤期间他想了很多,他明白荷花当日那么做是为了救自己,这次迟迟不见自己也是为了救自己,但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但他依然不肯走。
他心中始终有着一丝希望,他希望看到荷花真心的态度,他不是傻瓜,他知道如何分辨一个人的真心,他相信荷花绝不会抛弃自己,他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救走荷花,但他就是想再见见她与她说说话,听到她真心的想法,这样他的心里才会踏实,才能勇敢的走出下一步。
楚非凡现在不是在救任何人,而是在救自己,老太太和楚灵也都明白,现在只有荷花能够令他重新振作起来。
一连七日过去了,楚非凡在贺府门口等了足足七天七夜,每日除了方便的时候离开一小会儿其余的时间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在贺府门前,老太太与楚灵自知劝不过他便帮他拿来了被褥垫在地上,日日来陪着他。
这几日贺府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都会冷眼讥笑以为他是疯要饭的,就算他一直站在门前把腰杆挺得直直的人家也瞧不起他,贺之明与他几个兄弟几次出入大门看见他都冷冷蔑笑,而贺老三出入府中都是被人簇拥着,一出大门就上了轿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种被人轻蔑无视的滋味连一向忍耐力极好的老太太都看不过去了,她狠狠的打了楚非凡两巴掌说他是没有骨气的畜生自找罪受,但就算这样楚非凡还是无动于衷,他只此一句话“我要等到荷花”除此之外再也不多说一句。
老太太气哄哄的拉着楚灵回了客栈,楚灵至此以后倒是对自己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了,她没想到这天下间还有如此痴情的男子,更令她震撼的是这个男子居然还是她弟弟,别人都觉得楚非凡这样做实在太傻但楚灵却觉得自己的弟弟帅呆了。
恐怕这个世界上除了楚灵之外现在再也没有支持楚非凡的人了,现在他自己拥有一个小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的思想与价值观是自由的,别人的侮辱与责骂那都是旁人的思想观念,楚非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坚守着自己这份在世人看来愚蠢的执念,他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因为在他看来全世界的讥笑与责骂都敌不过荷花一人的浅浅一笑。
而正是这种执拗的傻气让楚非凡最后终于见到了已为人妻的荷花,这一刻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荷花看到楚非凡的样子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哪怕是假装她也装不出来。
本以为一颗如死灰般的心再也不会炙热但一看到楚非凡她便再也控制不住了,荷花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狂烈的心跳让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要一想起楚非凡就心中悲痛,大婚后贺之明想与她同房遭到了荷花疯狂的抵抗,贺之明不想用强但他却每日都故意提起在府外苦等的楚非凡,告诉荷花他是多么可怜多么的凄惨,荷花很聪颖,她知道贺之明就是想龌龊的利用楚非凡威胁自己就范,怎可楚非凡又一直不离开,荷花感觉贺之明的耐心越来越少,无奈之下她才出来见楚非凡一面,只是这一碰面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心中的反应竟是这么大。
看到楚非凡苍白的笑脸荷花的泪水似奔涌的江河夺眶而出,她慢慢蹲了下来哭得不停的咳嗽,她感觉自己心口到喉咙像火烧似的,泪意怎么也止不住。
楚非凡想上前靠近她,荷花抽泣着躲闪开:“不…………不…………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