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越野车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钟内驶过三个检查点,直达禹山老镇。
下了车,吴先生有意引导方白游览,两人步行穿越了镇子的主干道。
这里再也看不出板材加工业基地的模样,入眼皆是喷泉、花园、学校、医院、餐厅、超市……一栋栋样式新奇的建筑,一座座崭新的住宅楼房。街道上的人来去匆匆,却大多带有相同的气质——学者的气质。
方白刹时明白这是一个研究基地,一个从未向民众公开的科学城!
但也太诡异了些。这里的保密措施相比许多传说中的秘密基地逊色许多,选址也相当古怪!
为什么不选在人烟稀少之地,偏要在东部人口密集城市建设这样一座基地,甚至特意搬迁了一个小镇!
方白看向不远的禹金山。那里郁郁葱葱,数峰连延,山势蜿蜒曲折。山脚曾有一个名为“山前”的小村子,如今却不复存在。
“这里叫什么名字?肯定不会叫禹山镇了吧?”
吴先生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考虑了几秒才回答:“正式名称是一个数字编号基地,但大家平时都称呼这里山前基地。”
“山前基地。”方白重复了一边,“山前村……”
“没错,”吴先生点了点头,“也算纪念那个被吞噬的村庄。”
“是说山崩吗?”
吴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白一眼,“这个问题,他们更清楚。”
两人默默走了很久,终于到达镇子边缘,离山脚很近了。
这里有一道二十米高的混凝土隔离墙。向墙体两端望去,看不见尽头。莫非整座山体都被封在里头了?
墙上有一道金属门,仅容一人通过。门边有高高的哨塔。吴先生向塔下值守的战士出示了一份纸质文件。
战士仔细检查了印戳,狐疑地把文件交还,然后在墙上触摸屏输入了密码。
金属小门缓缓缩入地下。这时才看出来,不仅门有一米厚,封锁墙的厚度也极其惊人。
门后是漆黑的甬道。待门完全陷入地面,吴先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先生,里头是他们的地盘,我就送你到这儿。”
方白带着疑惑与不安走入门内。身后下陷的门没有升起,而是另有一道门迅速落下,仿佛古代城池放下铁闸门一般。
“砰”的一声,甬道再次封闭,陷入彻底的黑暗。
方白还没来得及恐慌,甬道两侧的led灯就亮了起来。
干净、科幻感强,是他的第一印象。
方白随后意识到这条甬道有二十多米长。
二十米宽的城墙?政府怕成什么样子才会修出这样一道长城!
他走到甬道尽头,那里有一道同样关闭的门。
右边墙上镶着一个液晶显示屏。屏幕显示“00:00:51”,数字正继***一秒减少。
方白回望进门处,是同样的显示屏。
看来安保很用心——无论进出都必须在甬道内等待一分钟倒计时。
计时归零,金属门开始下落,夏日的光线射进甬道,有些刺眼。
跨步而出,是一大片荒地。
泥土,高草、散落的混凝土块、废弃的装甲车、坦克和各种垃圾杂物,以及……四面高墙。
是瓮城?
方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走近一辆坦克,发现炮管被截去大半,切口平滑。履带同样被冷兵器切断,五对负重轮的一侧有条明显延续的切痕。
再看旁边装甲车,车体被一刀两断,从中部彻底分割。两截残骸已锈蚀得不成样。方白在背包里掏了半天,找出一块铁砂布,在金属切面上擦了几下,显出其本来面目。锈迹之下,光滑如镜。
地面上不少炮弹、子弹壳,还有几把丢弃的步枪,全被切成数截。
方白若有所思,继续探索。
左右都没路,只能向前。那里是同样的厚城墙和金属门。
方白还未靠近,门便打开,甬道里的灯也亮了。
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地面、两壁、头顶画满了涂鸦,最多的是卡通人物以及各种胸大腿长的美女,还有不少政治人物漫画、讽刺标语。地面散落着烟头、零食包装袋、饮料瓶,还有几个用过的***。
方白花了五分钟,仔细看完所有涂鸦才来到出口。
一扇普通人家常见的木质房门紧闭着,门上刷了清漆,不知道被哪个促狭鬼贴了一张大红“福”字。
方白握住把手轻轻转动,“啪嗒”一声,锁开了。
推门而出,蝉鸣冲入耳际。
“知啦——知啦——”声嘶力竭。
抬头望,禹金山正在眼前。不到二百米海拔,却叫人心生敬畏。
他刚走两步,脚下没了去路。
虽然还是平地,距山坡还有几百米,但近处灌木丛生,远处怪石树木,毫无人类活动的迹象。
方白掏出手机,进入任务模式。
没有消息,没有邮件。
他取出网购的军用望远镜,观察山体走势。
曾经的山前村在哪里呢?
找不到。
身前草丛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几秒后,一只灰黑色的兔子探出头来。
不对,兔子耳端可没那一撮黑色长毛。
这毛蓬蓬的小生物整个儿钻出草丛,露出修长轻盈的躯干和又长又粗的尾巴。
原来是只松鼠。
方白蹲下来想逗弄一下,松鼠却直竖起身子,露出白色的小肚皮,前爪捧起一只榛子。
“送给我吃吗?”
松鼠把沾满口水的榛子往前递,发出鸟鸣般响亮的叫声。
方白捏起榛子,发现坚果裂口很小,不好剥壳。他起身回到甬道内,捡回来一个易拉罐的拉环,用锋锐的金属片切入裂缝,一扭,榛子便打开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松鼠一直跟在他脚边,寸步不离,不时发出嘶嘶的催促声。
榛子出壳,散发出香甜味道。松鼠闻到了,立刻抱着方白的小腿往上爬。方白赶紧把坚果还给这伶俐的小动物。
松鼠抱着果实咯吱咯吱啃起来,不大一会儿就吃完了。它舔舔爪子,又梳理了脸上的毛,转头就跑。
方白乐了。这小没良心的!
松鼠跑出十几米窜上一棵矮树。它在停在枝桠上,扭头朝方白叫了两声。
“叫我哪?”方白向松鼠喊道。
松鼠又狺狺而鸣。
“就当是叫我好了。”方白取出组合警棍,抽出狭长的棍中刀,劈打身前草木,深一脚浅一脚朝松鼠走去。
这次出任务,为了将网购的钢制警棍带上高铁,他不得不花了点小钱避开安检。而来禹金山探险,自然要随身携带武器了。
方白刚到树下,松鼠又沿着交叉的树枝跳到了十几米外,再次转头叫他跟上。
方白叹了一口气,“好吧,不就是跟着松鼠走吗,我跟就是。”
他并非一时发昏。
自然生长的榛子九月份才成熟,野生松鼠可没这份口福。这小动物必然有人饲养。跟着它,多半能找到饲主。
一人一鼠在山下跋涉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一片较高的开阔地。
一千多亩地整齐划一,只生长一种草,狗牙根。草坪修剪得很漂亮,应有专人打理。
历史上,禹金山被称作“穷山恶水出刁民”,哪有这种连成片的好地!松鼠引着方白又走了几分钟,倏然不见。
他见几步外有片发亮的地面,走近一瞧,不是地面,是一块泛着钻石般光泽的碑。长宽不到半米的钨金表面映着蓝天白云。
不像大多数竖立的纪念碑,这块碑平躺着嵌入大地。碑体高于地面只五六厘米,与修剪过的草坪一样高。
阴刻的碑文主体是一个数字——413。下面有一行小字:永远铭记山前村,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