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一声声的质问对于楚霸天而言,无疑都是一种刺激,他尽力压制自己的脾气,试图将变糟的情况拉回来,然而到刚才他顺手将身边的东西扔向楚白的时候,他才明白,他对他与楚白的这种糟糕关系,已经无法改变。
很多东西,到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你想要挽回想要赎罪,都已经再没有机会。
但凡破碎的东西,都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
这样的规律,在感情上几乎可以百发百中。
楚霸天看着眼里燃动着一团炽烈火焰的楚白,她的身上流动着跟他一样的血液,她其实是跟他最相像的人,有别人拉不回的固执和坚持,有别人看不懂的反叛和冷漠。他们不是不重情,只是比起温和的情感,他们更容易表现出一种占有和执念,他们的情绪表达是暴戾的,缺少理性的思考。心里最终容易生出极端的信念,而这种极端的信念,最终推着两父女渐行渐远。
只是这些,他不知道楚白是不是也很清楚,所以才会对他如此抗拒。
他对这个女儿其实是最没有办法的,一如他对自己也毫无办法一样。
而相对于楚白,楚昊看似随意,看似冷漠,却继承了她的妈妈,骨子里有温和、深情的一面。只是这一面,在这个已经如烂泥一般的他身边,被隐藏了。他选择用抵触和抗拒来逃离这个家的冷漠,久而久之,他已经不太懂得如何去爱,如何去温暖他人。
殷红的鲜血顺着楚昊的额头流下,刺痛了在场人的双眼。他咬牙站在原地不动,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动,而是因为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发白,若不是不想让楚白和应颖担心,他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应颖扶着楚昊,连手都在颤抖。
她的目光在楚昊额上停了一会,又落在自己女儿手臂上刺目的伤口上,
对面那个男人,是她选择的。她一直爱着,所以从来不曾想过要真的离开他。她一直坚信着,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楚霸天都是真心想跟她在一起,才会选择她的。他现在,只是控制不了自己而已。
然而,也是那个男人,让她的儿女变成了不能怀抱希望和温暖的人,他们与她一起在恐惧和黑暗里挣扎,而且他们看不见她所能看见的温暖。他们只拥有着漫漫无期的痛苦折磨。
应颖难过的笑了起来。依旧美丽的脸上早已留下时光馈赠的刻纹印记,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落下,安静无息。
楚白对自己手上的伤没有任何感觉。转头看见楚昊额头的血,和妈妈无声的眼泪,她才觉得心痛不已。
她走回来,摇头笑着,伸手想要触摸楚昊额头的血,然而手到半空,又生生顿下,然后落在了应颖的脸上。
她缓慢地擦着自己妈妈的眼泪,指尖微凉,“妈,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很平静,她的动作也很平静。
应颖心头突然觉得不安。
“但是,他有错。”她低声说着。
应颖伸手拉住转身又要向楚霸天走去的女儿,摇摇头,“鲸鱼,不要。他是爱你们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让已经对楚霸天失去期待的女儿相信,楚霸天是爱他们的。但是她心里不安,来不及多想,只好匆匆说了这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
话一说完,她看见楚白对她笑了。
温暖而残忍,带着嘲讽,也带着卑微的期盼。
“爱?你爱我们吗?”楚白在笑,声音却异常的冷。她明明是背对着楚霸天的,楚霸天却感觉到莫名的压抑。
“你爱我们,所以你把我妈当成发泄你恨意的工具,承载你的所有过错。你知道,妈不会有任何反抗。她爱你,比起爱自己,她更爱你。姑且当你爱着我妈吧,那么,楚呢,你有当楚是你的儿子吗?从楚出生开始,你给过他什么?你知道他爱吃什么吗?你知道他每天几时起几时睡吗?你抱过他,听他说过心里话吗?”
“楚霸天,你的爱太自私了。你把我们都当做是你的傀儡,你的所有物,命令我们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走下去。我们是人,不想跟你一样抱着虚无的梦烂下去。你妄想再找回你的骄傲,你的财产,可是你这个样子,配吗?在你看来,我们不能拥有自己的梦想,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甚至不能去成为想成为的自己。但是楚霸天,你凭什么要求什么这样做?你的血都是冷的,连你自己都温暖不起来,怎么来温暖我们,而现在,我找到能温暖我的人,你也想要反对!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抱歉,你给的好我负担不起。”
“你!”楚霸天习惯性地去找来了空酒瓶,就要往楚白的方向砸去。
抬起手的时候,他似乎怔了怔,眼神里空无一物。
这似乎,已经是一种改不掉的习惯了。
“还要动手吗?楚霸天,你绝不觉得,自己像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楚白一点都不畏惧,她扬着下巴,满眼冷意。
“你!”楚霸天的手颤动着,他的声音也压抑得厉害,“养了你十几年,就开始说我像是条疯狗了。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真的是白养了!你这个不孝女。”
“哦,没看出啊,你还是个会养狗的人?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楚白讥讽道。
“你!”
楚霸天看着他无畏的女儿,只能挤出这一个字。
他能说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楚白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楚白大声道;“用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你就是一个废物,一个紧紧抱着曾经的成功者的皮毛不肯松手的废物,你可以喝酒可以发疯,但是我们呢?我妈跟楚每天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担惊受怕地过着日子。你已经困在这样的牢笼里了,还希望我们大家陪着你一起死吗?”
楚白看着面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白的楚霸天,脸上的笑意也很凶狠,“我告诉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