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将他左臂环在她肩头,“哥,谁一定在太子府?你醉了,我扶你回府。”搀起杨骜,出了酒楼,来到街上。
就在此时,一双男女牵手从街角转出,两人笑笑谈谈,正是心妍和杨殇。
“哥……别这样,回府再……”
心妍脚步突地一下,钉在地上,背脊猛然之间冒出了冷汗。
她缓缓回头,朝拥着玲珑的男子看去。
天色越发的暗了,冷风穿过街道,风声酷似鬼嚎。细雪变作冰雹砸在屋檐、树木枝叶,沙沙声刺破夜色。
脚下一滑,踩进了泥坑,身子一踉,摔倒在地,跌的手肘、双膝疼痛难当。
心妍恨恨捶在地面,环住膝盖,怔怔看着自己的脚尖。
杨殇追来,抬起左臂,用衣袖为她遮去冰雹,右手轻轻拍在她的肩头。
“柳儿,别压抑自己,哭出来会好很多。”
心妍左手抬起抓住心口衣裳,猛地吸了一口气。
“殇,我心里好痛,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痛的快要说不出话来。是毒发了……一定是的……不是因为我在乎他吻了谁。”
“忘了吧,一切重新开始。你是杨殇的小木头,不再是杨骜的谁。那些不开心的,当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吧。”
能当成是梦吗?梦中疼痛为何如此真实?心妍眼眶一涩,泪珠滚滚淌落,抬起双眼望着杨殇的面颊。
“刚才在许愿池前,我说我身上八种剧毒并没有解,活不长了,嫁给你是拖累你。还说我目前是死囚逃犯,不宜太过张扬,要等风声过了,再说婚嫁之事。”
苦涩扯扯嘴角,往杨殇臂弯依偎了几寸。
“……当我看到三爷和玲珑亲热的一瞬,我才知道,我说的一切不过都是借口,我根本是心里还想着他……我渴求他能认出我来,不顾忌我是不是死囚,拉着我的手带我回家。那个睿王府,那个卧房……殇,你知道么,我心里想的还是他。”
心妍颤抖伸出双臂环住杨殇的腰身,埋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殇,对不起,我骗了你……”
杨殇拭去她颊上泪水,紧紧拥住她的身子。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可以等,等到小木头走出这段伤心事,等到小木头肯睁开眼来真正的看看我。一天也好,一年也好,一辈子也不算什么,我都等。”
心妍身子猛地一颤,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哽咽道:“这样的我,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的我,值得你等么……”
杨殇微微一笑,哄慰她:“我要等的,不是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的你,而是为了杨殇的安危不惜刺杀另一个男人的你,为了保全杨殇不惜与刽子手私下商量,险些送了小命的你。”
心妍胸口一动,暖意自心底慢慢袭来,深深埋在杨殇怀里。“殇,你对我真好。有你真好。我现在做的决定兴许的任性的、自私的,可……却是我深思熟虑了的。”微微一笑,“方才许愿池前你的请求,我答应。小木头愿意嫁给杨殇为妻,生死与共,患难不离。”
杨殇心间陡然一惊,心想即便柳儿此刻是情事受伤,才昏昏然答应婚事,可人心冷暖,婚后他对柳儿尽己所能的加以呵护,定能打动于她,日子久了,她对他定然会有情意的。
“这样啊!既然同生死、共患难,这冰雹可厉害的紧,要将我后脑勺给砸出好多个洞,你……能不能心疼我点,快快找个地方避一避?”
心妍破涕为笑,站起身来。杨殇握住她手,两人肩并肩一齐去了。
翌日午后
杨骜缓缓睁开眼来,暖阳满室,已是下午时分。
宿醉一夜,头涨得生疼,阳光刺得双眼无法张开,他伸出左手挡在眼前,才将眼睛张开一条缝隙。
环视屋内摆设,木桌、木几,还有一架古琴,并非睿王府的卧房。瞥眼间看到自己手臂赤裸,心中微微一惊,掀被一看,他竟浑身不着衣物,
“哥,你醒了。”
女子娇柔温软的嗓音自床榻里侧响起。
杨骜身躯一震,晃眼看去,女子两只雪白的手臂正露在锦被之外,双眼羞涩的望着他。
“玲珑!”杨骜声音难以置信,见她发丝玲珑,眼含媚态,问道:“昨夜我醉了,对你做了什么?”
玲珑咬咬下唇,将锦被掀开,洁白床单上一抹嫣红落进杨骜眼中。
杨骜眉心拢起,心事极重,不声不响穿衣下床,来到桌边坐下。
“昨夜怎么不离开?明知我醉酒后认不得人,为什么不走?”
玲珑披上一层薄纱,走来杨骜身边,从后环住他的颈项。
“昨夜我是要离开的,可你口中不断喊着我的名字,怎么也不肯放我离开,我被你强行……强行带来了帝都酒楼的客房。我……我力气那么小,怎么挣扎得过你。”
杨骜揉揉犯痛的额头,对昨夜发生的事全无半点印象,只记得仿佛是妍儿回到了身边,他将妍儿抱在怀中。
玲珑嘟唇,“哥,你不喜欢和我……和我……是不是?”
杨骜轻睇她一眼,“没有不喜欢,只是不能够。我说过在能够给你名分之前,要尊重你。”
玲珑轻轻哼了一声,双臂松开他的颈项。
“是怕我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受委屈,还是你根本就是嫌弃我身份下贱,只是你母妃身边一个婢女的女儿。”声音哽咽,轻轻抽泣。
杨骜见她落泪,心生不忍,环住她腰肢将她抱坐腿上。
“你母亲张氏代替我母妃被割去七窍,惨死宫中,我对她唯有不尽感激。将她尸首葬在母坟,每年都去跪拜她老人家。”似是想起往事,叹了一口气,“那年虽然我母妃免去剜割之痛,却依旧逃不过康巧慧的毒手。如今你为了寻我母妃尸骨而留在康巧慧膝下,每日强颜欢笑,趋于逢迎。我又怎会不记你恩情,反而嫌弃你身份下贱呢?”
玲珑大喜,倒了一杯茶水伺候他喝下。
“说起来,原本是我母亲要代替梁贵妃死的,可谁知康巧慧太奸诈,竟瞧出了那七窍不全的尸首不是梁贵妃,于是……唉,梁贵妃被康巧慧捉去之后,不知使了什么酷刑,葬身何处了。我在康巧慧身边有六七年了,也没有找到丝毫蛛丝马迹,难道她将梁贵妃的尸骨化成粉末了不成?”
杨骜苦涩一笑,“别胡言乱语。总能找到。”
玲珑伸出手指轻轻勾画他胸膛肌理,神态极是乖顺,轻轻唤道:“哥哥。”
“嗯。”
“昨夜的事我不怪你。一点也不。能成为你的女人,我心甘情愿。你不需因为昨夜对我使强而自责懊恼。你平时怎样生活,现在还怎样生活。以前我能忍受你身边女人不断,以后也能忍受的。”
杨骜听她语气极是可怜,心中一紧,将她肩头拥紧了几分。
“我曾答应你母亲这一生一世好好照顾你、与你相依相扶,怎么能委屈你。以前没有你,生活散漫倒也罢了,如今有了你……”语气缓了一缓,喃喃道:“以后……我只有你。”
玲珑环住他的腰身,问道:“真的?那柳心妍呢?即便她回来了,你也只要我一个?”
“嗯。”杨骜淡淡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玲珑推立地上,“你昨晚一夜没回宫?父皇、母后要全城搜人的。”
玲珑摇摇头,“哪里会!父皇母后顾不到我了,今天整个帝都忙做一团,庆贺大哥娶亲呢。你听!”
街上喜乐吹奏声悠扬传来。
杨骜嗯了一声,“跟赵梓柔?”
玲珑身子一歪,又坐在杨骜的膝上,脑袋枕在他的肩头。
“不是,是赵梓柔的婢女小木头。他俩的情事闹得还挺大。”啧啧两声,神情极是不屑,“昨夜大哥在许愿池旁给小木头跪下求婚了,羡煞不少女子,这在帝都传为一段佳话。”嗤的一笑,像是遇见了百年怪事,“你想呀,什么样的小丑,都能嫁给王公贵族。多么雀跃人心?”
杨殇要娶小木头?杨骜心中失落出自无处,将玲珑从膝上推下,站起身来到窗边,开窗向外望去。
此时在酒楼二楼,放眼看去,横横竖竖的街道皆都覆着红绫,挂着火红大灯笼,排场相当壮观。
杨殇对这婚事十分在意,杨骜拧眉一想,这小木头……有点意思。
门板扣扣被敲响。
程天侯的声音传来。
“三爷,太子喜宴可要送去礼品?各个王爷、公主都去太子府参加婚礼了,只差王爷没有到场。”
杨骜转回身,朝门的方向说道:“让天骄先行去备一份大礼送去太子府。你在酒楼外备好马车,我随后便到。”
“是。”
程天侯转身下楼,备了马车,候在酒楼口处。
不多时,便见杨骜匆匆从酒楼二楼下来,玲珑紧步跟在其后。
“爷,天骄已经去备礼品,能和咱们一同赶到太子府。不知爷让属下等在这里是……”
天候迎上杨骜,又随杨骜一同走到马车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