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唔唔两声,好似在思考路线,说道。
“你先出了老城门,向东行百里折转向南,然后直行三日,来到一处气候温暖之处,那便离新都不远了。到时你再问了行人怎么去‘柳杨新城’,便能到得都城了。”
柳杨新城?心妍心中一阵突突乱跳,心想难道……难道是自己和杨骜的姓氏所命名的么?想到此处,面红耳赤。颔首道:“多谢老先生指路。”
自己也没什么值钱之物可以拿出答谢的,只得又说两句:“谢谢”驱马驰向城门之处。
那老者又在废墟之中搜罗一阵,闲步在旧城街道之内闲逛。
时间匆匆而过,已然过了五六个时辰,天色微微暗下,忽然间一阵急促马蹄自街道尽头响起。
那老者连忙避到路旁,为快马让道,岂料那马匹行到身近之处,便停了下来,马蹄扬起地上积雪,迷了老者的眼。
老者揉揉双眼,张开双目,但听呼的一声,面前弹开一张大图。
那老者花眼望去,只见画像之上有一个娇美女子,两个少年男女,心中一惊,叫道:“啊呦!”
只听得一道冰冷的嗓音自画像之后响起,“老先生可有见过画中人?画中皆是朝廷要犯,知情不报,死罪一条。”
画像之后的男子嗓音如同一道冷风刮进耳中,那老者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唔的一声,问道。
“她们看起来无辜善良的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
“盗取龙心。”
画像之后男子道。
那老者吓得浑身大颤,说道。
“啊呦!这可是一桩极大的死罪!我见过这美貌小妇人,今日午后时分才见到。不过,那女子可比这画像之上美的多,倒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啊呦,年纪大了,记不清楚啦!”
那老者抓耳挠腮,忽觉手中一沉,多了一锭黄金,那老者一愣,将金锭子放进怀中,连忙道。
“是同一个人!那小妇人眉尾有个小痣,可不就是盗取龙心的江洋大盗么!老夫给她们指了去柳杨新都的路,不知她们是否径自去了。她们脚程不快,官爷该能追得到!”
倏地一声,画像卷起,马上乘客将画像放入怀中,捞起缰绳,朝反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那老者这才得意看到马背上乘客的衣衫,但见金黄耀目,龙纹生威,正是龙袍,老者噗通跪地,颤声道。
“是……是皇……皇上!”
心妍按照那老者所指道路,出了老城门,向东行百里折转向南,而后直行三日,来到了柳杨新城之畔。
忽觉阵阵暖意袭面而来,天空之中降落的雪花,落在脸颊,竟也不觉得寒冷。
不多时,进入了繁华市集,心妍心中一阵乱跳,催马疾行。愈是前行,暖意愈甚。
转过一处密林,登时间,前方波光粼粼。
放目望去,但见前方城楼宫阙,巍峨绵亘数千亩,宫阙之外环绕护城之水,水面白雾缭绕,如履仙境。
岸边春花绚烂,想必是此水常年温热,引自温泉,这才使得皇城之内,气候温暖。
心妍心口闷闷直痛,杨骜为了那女子,可谓费尽了心思。但转而一想,那女子难道就是自己?
心中忽喜忽忧,患得患失,来到城门前,守城侍卫拦阻了去路。
“皇上有令,未能将皇后娘娘迎娶回国之前,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皇城!姑娘请止步!”
心妍心中焦急,心想自己前来只为带出怅儿,若是不能进去城内,还如何能够见到怅儿?
正自无措之时,一名男子嗓音说道:“放她进来,出了事,一切我来担当!”
心妍闻声大喜,放目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锦袍,自城门之内,缓缓走出。
思恩喜道:“大皇叔!”
来人正是杨殇,他踱步近处,将思恩从马背上抱下,牵着她的手,望向心妍。
“终于等到你们母女二人了。”
心妍跃下马背,与杨殇寒暄之中,一齐进入城门。
但见城内四处悬挂红绸,街头车马、商贩摊位亦都贴有双喜字。
心妍叹道:“这桩喜事办的可真是国人同庆。不知杨骜要娶那姑娘是谁?”
心中一个声音说道,那人难道真的是自己么?一想及此,晕红脸颊。
杨殇淡淡一笑,扭头望着心妍的颊,见她娇态酣然,心中一动。喃喃道:“这……未经三弟允可,我可不能将实情相告。我答应了他,一切都瞒着你。他要娶那姑娘是谁,得由她自己告诉了你。”
心妍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
杨殇带母女二人来到皇宫之内,在一处松林畔停下,说道。
“柳儿,我便送你到这里了。你可以先行在这里等待三弟。他来了,向他问个清楚明白。宫里仆人丫鬟我已经打点过,他们不会对你为难。”
杨殇说着自怀里取出一个以黄色绸缎包成的小包裹,递到心妍的手中:“这个给你。记住,两个时辰之后,才能打开来看。”
心妍虽疑惑,但知他既然如此吩咐,便有他的道理,也不多做询问,点了点头,“好。”
杨殇笑了一笑,又深深看了一眼心妍的脸颊,轻声道:“好了,我还有些公事在身,先不陪你,咱们再会。”语气之中充满不舍。
心妍点了点头,“正事要紧。你去忙吧。”
心妍目送杨殇离开皇宫,而后拉着思恩说道:“思思,咱们在宫里四处找你哥哥去!”
母女二人在宫中楼阁四下寻找,却不见杨怅的身影,来到一处院落,瞥眼间望见一处屋舍,房檐、廊下挂满大红灯笼,想必是新房的所在。
心妍当即与思恩走到新房之内,四下翻找,依旧不见杨怅身影。两人关起门来,在新房耽搁了半个多时辰,才出得院中。
心妍忽然想起杨殇说两个时辰之后可以打开那黄绸缎包裹,于是从怀中取出包裹,展了开来。
只见黄绸之上,静静摆放着一个四方官印,官印之下,有一封书信,信封上书有几字:辞官书,陛下亲启。
心妍吃了一惊,杨殇要辞去爵位官衔!那么他方才向她谎称有公事在身,其实是在向她辞别,不,是诀别,以后再也不与她相见了!
心妍连忙收起官印与书信,晃眼间,那黄绸之上静静还躺着半截紫玉断钗,心妍拿起一看,钗尾刻有一个‘骜’字,正是十数年前,军营地旁林**上,心妍托杨殇去寻回的那半截玉钗。
钗身已经微微破旧,这十几年来,杨殇经常握在手中,睹物思人,见到玉钗,就仿佛见到心妍一般,久而久之,钗身被磨得没了光泽。
心妍眼眶一酸,落下泪来,说道:“思恩,咱们去把大皇叔找回来!可不准他一人孤苦伶仃流落在外!”
思恩说道:“是啊,大皇叔可不会照顾自己。”
心妍与思恩出宫来到城门之处,跃上棕色小马,便朝前方追去。
来到一处街角,忽见前方急速驰来一匹大宛马,马速甚急,已到五尺之外。
心妍驱马不精,眼见躲闪不及,叫道:“不好!思恩,你快闭眼睛!前方……前方危险。”
心妍一语甫毕,自己先行紧紧闭起双眼,松脱缰绳,抬手捂住了女儿的双眼。
思恩眼前一片漆黑,惊声道。
“母亲!并不是咱们闭起眼睛,就脱离危险了!你……你……你干什么松开了缰绳!要将思思摔死么?”
眼见座下那匹便要与前方那大宛马迎头撞上,大宛马突然之间嘶鸣出声,四蹄纵伸,跨出一条完美弧线,自心妍、思恩头顶跃过,而后稳稳着地,停了下来。路上行人百姓惊惶之余,彩声不断。
良久不闻碰撞之声,心妍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前方已经不见了大宛马的踪影,这才放宽了心,登时之间,脸色大变,座下马匹的马头之上,思恩的衣裙遮住了马眼,此时马儿乱窜乱跳,横冲直撞,兀自狂奔。
母女两人失声尖叫,抱作一团。
忽然间,棕色小马人立而起,将母女两人抛将出去。
路边有个生肉摊,屠夫正自挥刀斩牛,心妍、思恩两人眼看便要落在那屠夫刀口之下。
那屠夫不知天降皇后与公主,挥刀之势丝毫不减,一瞬间便要使得心妍、思恩刀落颈断。
思恩双目射向屠夫手中利刃,惊声呼道:“刀……刀……刀……”
心妍斥道:“我看到了!是一把宽刃厚峰的屠刀。刀柄坠着个红坠子,想必是他夫人给坠上去的!啊呦,思恩,咱们要亡命刀下!下辈子,你还做我女儿!”
百姓又都爆发一阵惊呼,胆小的已经昏去了几个。
心妍、思恩两人忽觉双脚一紧,被四根绳索系住,身子倏地向后飞去,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心妍爬起身来,将女儿扶起,只见思恩一脸鲜红,被跌的鼻血直流,连忙便要撕衣为她止血,可自己衣衫单薄,再撕一角,就要露出肌肤。
就在此时,只听一道急切却好听的声音说道:“这衣裳,你穿是不穿!你若是不穿,我就将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