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巧慧在朝中扶持众臣,铲除异己,有她一方搬之不动的势力。朕之所以将你送到杨殇的身边,你……你到死时也以为朕是利用你,是不是?”
心妍轻问,语气之中微微鄙夷,“难道不是?我不是你的杀人工具么?杨殇、康巧慧、赵梓柔,死在我手中之人,不知有多少。”
杨骜淡淡一笑,先行站起身来,随即弯身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向皇陵外走去。
“你那日所杀之人,是朕自大狱之中找的一名死刑犯,易容做了杨殇的容貌。朕知道你自寒玉棺中醒来之后,定会因杨殇之死而耿耿于怀,于是一早便命人将杨殇送去南方藩国安全之处。若你不信任朕,朕可寻了时间,带你走一趟南方,一看虚实。”
心妍心中一阵紧张,迟疑道:“此话当真?殇并没有死?那……那赵梓柔呢?她那日给我送参茶,我下了毒药,让殇逼她喝下,害她一尸两命……”
杨骜微微止步,深深望着她的双眼,语气微微轻薄,“你让朕好好打量一会儿,朕才要告诉你。”
心妍脸颊一红,颤声道:“那有什么好打量的了?我自小在你身边,你还没有看够么?看来看去,还不是这个苦命的样子?”
杨骜深深凝着心妍的脸颊,眼神炽热深邃,仿佛要将她的样貌刻进脑海之中。
心妍越发局促,被他盯得极是不自在。
“赵梓柔喝下那毒药,与这次在大狱中,朕喂你服下那毒药是一种毒。她此时平安无事,与杨殇一同身在藩国。”
就在心妍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险些从他视线下落荒而逃之时,杨骜终于收回了徘徊她脸颊之上的视线,出声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她如脱大难,吁出一口气,杨骜嘴角扬起,抿出魅人笑意,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心妍得知杨殇与梓柔都还安然无恙的活着,心中竟觉分外轻松,自己与三爷之间,可谓没有了阻力。
她不觉间微微屈指握住了杨骜的两根手指,仅觉他手臂猛然一震,仿佛没有料到她会对他如此亲昵,他收拢手掌,紧紧攥住她的手。
心妍心中一甜,任他拉着手,在通道内静静的走了许久。
走着走着,心妍忽然想起一事,她拿枕头闷死的康巧慧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杨骜略略侧过头来,心情分外愉悦:“康巧慧是真的给你闷死了。对康巧慧之死,朕之所以未加阻止,只因朕使了点手段,查出你真正杀父仇人乃是康巧慧。所以,她死在你的手中也是理所应得。”
心妍不禁吃惊,她还未问,他便知她要问什么,是一起生活多年的默契吧。
他所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心妍却微微不安,虽说父仇得报值得欣喜,但是到底是伤害了杨殇,杨殇母亲离世,他该当痛苦难当了。
不多时,两人出得墓室。
清晨朝霞如同金子泻下,铺在银白大地之上,闪着灿灿金光。
远处,魂归花海银光点点,花朵随风摇曳。
几队苍穹兵候在皇陵之外,兵队之后有一辆奢华马车。
“恭贺心妍主子金体康健!喜迎心妍主子回宫!”
苍穹兵声音如雷,震得树枝上积雪簌簌落下。
心妍谈不上心中感觉,说是欢喜,却也带着浓浓悲伤,总觉得有什么遗落在了墓室之内,莫名回首,仿佛看见了皇陵入口巨石门急速压落,一袭红衫的男子身影毅然走向皇陵深出。
心妍如同发疯一般,在巨石落下之前,嘶声喊道:“三爷!”发足便朝皇陵入口奔去,奔了几步,双脚绊在了石块之上,噗通一声趴倒在地,枯枝刺进裤管,把脚踝割出数到口子,鲜血溢出,染红了裤管。
钻心痛意,使得心妍惊醒过来,抬眼望去,却哪里还有那抹高大的红色身影,而皇陵入口的石门,也并没有落下,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而此时,心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遗落在墓室之中的,抑或是说,她遗落在那场长达近十年的梦中的,是自己的心,她爱上了梦中那位伤她至深的男人,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杨骜听她口中呼唤‘三爷’,但却是往皇陵方向奔去,不禁讶异,但知她心中想的是他杨骜,不禁欣然一笑,将心妍横抱在怀。
“你醒来之后,不仅说话奇怪,方向感也有失准头。朕便在你身边,你却往皇陵之内跑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朕孤身入了皇陵,留你一人在外呢。”
杨骜轻声调笑着,便将心妍抱进了马车之内。
夜。
寒风似刃,冷月高挂。
皇宫。乾清殿。主卧
心妍沐浴梳洗之后,坐在窗前,轻轻拉开领口衣襟,左胸之上,并没有绣任何图案,那蔷薇花枝,以及如同那男子一般疏狂的‘骜’字,也不见了踪影。有的仅是她原本是肌肤颜色。
心妍拉起左边衣袖,手腕上空空如也,不见了杨骜为了她十七岁生辰所准备的的那个空心镯。
与梦中重生那十年有关的一切一切,都如同泡影。一阵风过后,荡然无存。
心妍眼眶酸涩,泪珠簌簌落下。
“一人坐在窗前,在想什么?”
心妍知道他生性敏锐,她这点有意疏远的小伎俩逃不过他的双眼,咬了咬唇,小声道:“没……没在想什么,帝都大狱一别,我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睁开眼来见到……”
她本想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话到嘴边,却改成了:“见到苍穹国的雪,院中花树配上皑皑白雪,分外好看,不知不觉的便坐在窗边,发起了呆。”
心妍说完许久,不听杨骜置声回答,她诧异之下,抬起头来,望向杨骜的脸颊。
他亦刚沐浴罢,发丝湿漉漉的,勾勒在下颌、颈项,凌乱之中平添性感、慵懒,一向冰冷的双眼,此时却烫如赤焰,深深凝着她的脸颊。
心妍心内一阵烦乱,慌忙低下了头,却不料低眼间,瞥见他微微敞开的衣料下的结实胸膛,完美的腹部肌理轮廓在闪烁的烛火下,危险之中亦分外诱人夺目。
“嗯,若你喜欢看雪景,明日朕忙完政务,抽出些时间,换身寻常衣裳,出宫陪你到处走走转转。你今日才脱险醒来,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朕可不准你熬夜。”
“你今日在皇陵入口处跌了一跤,脚踝受了伤,走路会痛。上来吧,朕背你去床榻边。”
心妍看看床榻,目测了由窗边到床榻的距离,抿唇笑道:“从这里到床边,一共不足十步路,不值当你背我一程吧。”
“那便多走几步,这样就值得背你一程了。”
杨骜低声一笑,趁心妍不备,将她驮在背上。
“啊……”心妍始料未及,身子失去了平衡,惊惶无措下,便欲趴在他的肩头。却陡然间感到一股力道自臀下推来,她身子猛地向上扬起,下一刻已经骑坐在他的肩头。
她恐怕自己自高空跌下,杨骜体格生的分外英悍,若是自他肩头摔在地上,定要摔得极惨,于是伸出两手,攥住他的双耳。
“柳丞相也这么驮过我,好多年前的事了。”心妍提起父亲,声音有丝伤感。
杨骜抬手握住她的双膝,他掌心温度使莫名心安,只听他淡淡说了一声:“扶稳了。”随即在屋内沿着墙边,慢慢的走。
“妍儿,待你觉得咱们是时候到目的地了,便告诉朕。毕竟,夜深人静的,不好总在屋内装疯卖傻。”
心妍乐的咯咯直笑,脱口问道:“那我可没个够。对了,我小时候,你怎么不这么驮着我?”
杨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笑不答。他已知她小时候在他身边吃了许多的苦,他知道亏欠她许多,唯有慢慢补偿。
心妍眼眶一酸,两颗泪珠滚落脸颊,赶忙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等杨骜自屏风走到南墙壁画处,又从南墙壁画之处,走到西墙古董花瓶边。
心妍赌气一般,哽咽道:“那你今夜绕着屋子走一夜,把以前欠我的都补偿给我,好不好呢?”
杨骜微微一笑,宠爱她道:“好。”顿下了脚步,淡淡道:“但那之前,朕要与你好生团聚。这十几日,朕想你……好想。”
心妍俏脸羞红,身子一歪,已被杨骜自肩头抱到了怀中,几步走到床榻边,将她轻置在床榻之上。
“脚踝还痛么?朕给你看看伤。”
“伤口出血,会脏,你不要这样……我会为难……”
心妍说着,便急忙将小腿挣回,他手掌如同钢铁一样箍在她的脚腕之处,她挣了几次也挣脱不得,于是猛地提了一口气,使尽力气向后撤去。
不期然的,杨骜松开了手。
心妍没有预料到他会轻而易举的松开,身子失控,砰地一声倒在床上,左脚惯性抬起,一脚踹在了杨骜的嘴唇、鼻翼之上。
心妍登时大惊,心道这下踹错了地方!得被他在屁股上一阵好打!
“对……对不住,不是有意踹你的脸的!你……你没事吧?皇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