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破口大骂:“他妈的!他妈的!”连骂两句他妈的,才喘着粗气恨恨道。
“谁他妈的有胆子辱骂心妍主子了?那是烧高香供着也恐怠慢了她!”啪的一声打在自己左颊,这一下使了大力,声音传出甚远,续道:“我是骂我自己是个没用的玩意儿。瞪眼儿看着聂大公子五个月来为情所累,被诸国之主、世人百姓看尽了笑话,旁人嘲笑大公子,我心中不痛快,说不尽倒不出,我骂自己不成么?”声音中一片凄然。
心妍拧眉,脸上满是狐疑,聂大哥怎会被世人看了笑话?怀中波斯猫一阵翻动,她一惊,才知捂住波斯猫口鼻,要将它闷死了,于是,手指分开一条小缝,给它呼吸所用。
无常哈哈大笑,“咱们没用,帮不上大公子的忙,着实该骂!该骂!”
他说到此处,冷笑出声,“苍穹王这五月来,缩在营帐之内,避而不见,公然违背当日与聂大公子‘以杨菱儿换心妍主子’这一约定。聂大公子多次问责,都被苍穹小王一再推脱,使尽种种阴毒法子困住心妍主子不肯放人,并且那嗜杀好战的鬼魅还派兵在边界与聂大公子的兵马打了不知多少仗,哼,聂大公子的兵马便好欺负?终是胜负难分!杨骜那小子心里也不快活!”
黑白道:“是啊。苍穹小王常常出言相激,今儿个说心妍主子嘴上胭脂滋味不错,明儿个说心妍主子那双小手伺候他一个残废甚是尽心尽力,全然不需他费力迎合。聂大公子听后,当即呕血不断,思念担忧心妍主子至深,年纪轻轻,鬓角青丝转作雪白,短短五月,竟仿佛老了十岁。”
心妍听到‘青丝转作雪白’之时,不禁浑身一热,聂大哥待她一番深情,她永生难报。同时也推测杨骜那般出言相激,想必是要扰乱聂大哥之心,让其败于无形,聂大哥爱她,必定受到这番言语的影响。
黑白停了一会儿,又道:“人被逼得急了,难免行事无常,即便是大公子那样的谦谦君子也不能幸免。他老人家前些时日放下话去,若是杨骜那小儿再不交出心妍主子,便要在近期将杨骜的女人杨菱儿开膛破腹,用剑从她腹中挑出胎儿,一尸两命,让杨骜那小子丧子丧情人,哭也不及。”
心妍听到将杨菱儿开膛破腹一句之时,登时身子大颤,握了两把冷汗,菱儿!可怜的菱儿!
虽心妍不知菱儿为何会怀有杨骜的孩子,然而菱儿对聂大哥的心意是自十年前便种下的情根,应当是对聂大哥情深一往。杨骜生性风流,又爱拈花惹草,想来是他醉酒,情难自抑,宠幸了菱儿,酿成了这桩孽缘,也是极有可能。
无常冷哼,“杨菱儿那种服侍过苍穹老皇帝、小皇帝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一尸两命、千刀万剐又何足挂齿?只是这样做,对聂大公子的名声可谓造成极坏、坏极的影响。诸国之主都道咱们聂大公子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为了一个女人竟不择手段、滥杀无辜。百姓也都道聂大公子以往的善行义举、翩翩风度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面具,实则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杀人魔鬼!这……这……”啧啧出声。
心妍感叹,是啊,聂大哥的为人品行一向令世人折服,大漠诸国往往将其引为标杆。
聂大哥对菱儿若是当真残酷以待,那么不单单伤害了菱儿,且对他自己的名声也破坏殆尽,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一个错误,便能够掩盖聂大哥以往诸多好处。
黑白往荒草丛中一阵胡踢乱垂,宛如一个疯汉,随即又咚咚两声,往自己的光头之上狠狠砸下两拳,仿佛打得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可憎的敌人。
“要我说世人的眼睛都瞎了!世人都当杀了。那苍穹小王办了多少坏事,斩了多少无辜人命。这次莫名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赶建新城池,累死了多少百姓,害多少人家死了男儿汉子!为何世人却不对那鱼肉百姓的苍穹王指指点点?他妈的,咱们聂大公子便只放出一句话,只是说一说要划拉开杨菱儿的肚子,便引来无数骂声!”
无常笑道:“黑子,你说的不错,却又不对。世人不是不对苍穹小王指指点点,而是杨骜行事放浪形骸,唯我独尊,他声名本就狼藉,并且此人蛮横跋扈,丝毫不容异己存于世上。诸国之主对他都对他,都他奶奶的敬而远之,唯恐惹了这冷血妖魅,谁又会自找没趣,说他的不好?反倒是为了自保,赞他杨三爷行为坦荡、不为传统礼法牵绊,有号令诸国、为人上人之才。哼,他奶奶的没一点天理,真真可怜了咱们聂大公子!”
黑白道:“这便叫做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杨骜那小儿此时虽然坐在轮椅,手脚瘫痪,世人对他的忌惮却是分毫不少,聂大公子对他也不能说丝毫不惧,唉,真真是棋逢对手,一场硬仗恶战!”
说到此处,声音充满气愤:“我瞧杨骜那小子脑袋也该残废瘫痪了,那样便再想不出孬主意害人,嘴巴也瘫痪了,那样便下不了令,让他再算计旁人!”
黑白说着便喟然长叹,“你怎么知道他脑袋、嘴巴瘫痪了就不能害人?他还有耳朵能听,听到了什么,心里就要乱想毒计。我瞧他最好心脏、眼睛、耳朵全都残了,那样才保险。”
无常道:“啊呦!此言极是,那么他鼻子孔也必须要瘫痪了,以免他呼吸出得气体也能害人!肠子、屁股都得残废!”
心妍忍将不住,险些笑了出来,这两人显然对杨骜惧怕已极,是以才祷告杨骜七窍、身体各个器官都残废了。
黑白森然道:“既然咱们没能耐混进苍穹兵营,没本事去杨骜身边杀了心妍主子,反而被杨骜的那什么丑八怪影子兵‘灭天’一路追杀至这狗不拉屎,猫不下蛋的鬼地方,险些丧了命去。他妈的,认栽啦!那么咱们二人便快快赶到了边界去,替聂大公子动手杀了那杨菱儿,以免聂大公子双手沾上了污血,再也洗不清这等心狠毒辣的骂名。走!走!”说着便朝北步去。
心妍一怔,‘灭天’?这名字好不可一世,杨骜怎容他属下小兵叫这名字?
无常长叹一声,走了一步,“啊呦,踩到了一坨狗屎,黑子,你不是说狗不拉屎么!看来我连你的话也不能信!唔唔,不对,能信一半,因为猫真的不下蛋,猫只生仔儿。”想了一想,续道:“在咱们杀杨菱儿之前,咱们先求聂大公子与咱们断交决义,那样咱们杀了人便与聂大公子全没半分关系。大公子还是清名在身!”随着黑白的脚步去了。
待两人走的远了,心妍走出荒草丛中,心想聂大哥会如此不择手段的滥杀无辜,皆是因她而起。
她需立即动身去一趟苍穹边界,告知聂大哥她并不在杨骜身边,且她安然无恙,请他不必挂念,也请他放过对他用情至深的菱儿。
想到此处,静神一振,心妍转身向桃花林外走去,然而走出十余丈远,便停了下来。
驻足而想,她曾答应了殇爷,此生永远留在桃花林中,从此不过问世事、不踏足世事,如今趁殇爷去参加桃花林新任首领选举之机,而不辞而别,岂非违背诺言,对殇爷不起?
忽然之间,焦急之下,只觉一道道汗水自背脊淌下,低眼之间看到自己凸起甚高的小腹。想到了孕育孩子的艰辛,眼中闪出两道温柔的光芒,心想若是同样有孕的菱儿惨遭被剖腹,将胎儿生生剜出之痛,身为一个母亲,她必将含恨九泉。
人命要紧!
唯有先行放下与殇爷隐居园外的约定,先行救菱儿脱难,再做权衡打算。
到一切平定之时再回到这十里桃花林中,继续隐居生活,与阿猫阿狗为伴。
主意打定,心妍面上满是决绝神色,将怀中波斯猫抛在地上,“猫儿,你且回去,等殇回来了,告诉他不要担心我。我……我会尽早回来的。”待那猫儿一路奔进了桃花林中,她随即转身,朝桃花林外奔去。
虽说这里是十里桃花林,然而却是占地千亩的一处圣地,四周三面环有护林之水,这环绕在桃花林外的溪水,成了天然屏障,将桃花林与外界隔绝。方才遇到秦蕊、花无泽、无常、黑白那处是唯一一面依山之处,已是桃花林的边界所在,因树木掩映,这几人并不会想这葱郁林间会有人烟。
心妍寻思,秦蕊、花少主、黑子、无常沿山而走,她为了不与几人碰面,当走水路。
于是奔到桃花林畔一处溪水边上,但见急雨击打水面,骤风卷起水花,扬起不小的风浪。
心妍走到溪边一个竹筏之上,撑起竹竿便要渡溪。
突然之间听到西首方向传来细微声音。像是一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