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贞轻笑,“你进冷宫之后,哀家派人每日每夜好汤好水的照顾你,也不算是对聂国主食言啊。且,你进了冷宫,咱们都少些是非。耳根也清静一阵子。”
玲珑心间大快,忽然头脑昏眩,身子摇摇欲坠,想来是熬夜许久,精神不支,唤道:“哥哥,玲珑身子难过……”
杨骜伸出手臂,环住玲珑腰肢,将她带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宽慰了几句。
玲珑脸上一红,环住他的腰身,轻轻指在他的心口,娇嗔出声。
杨骜缓缓看向挣扎到叽喳乱嚎的心妍。冷声道:“妍儿。”
心妍瞪他,“直接说事!”
杨骜冷笑,“你,去冷宫给朕好好养胎,你生下来的玩意儿,如果他姓杨呢,那么朕亲自接你出冷宫,给你的孩子裹上尿布。如果他不姓杨呢,”眸中掠过戾气,森然道:“那么朕赐下裹尸布,亲手送他与他的母亲,下地狱!”
心妍喝道:“你干脆现在杀了我好了,我孩子姓乌龟王八臭鸡蛋,姓赵钱孙李愣头青,也不跟你老杨家的姓!”
烦透了!杨骜不耐,“敲昏。”
心妍呆愣,敲昏,什么?
砰地一声,木棒从脑后袭来,重重砸在她脑袋之上,心妍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天骄拿着木棒,望着天空,感慨道:“草芽,我也并非真心要把你主子捶晕,你今晚不用给我托梦了。昨晚你一脸鲜血站我床边,给我闹的一宿没睡哪!”
“三哥,我求你,把我也打入冷宫,好不好!!!”
杨煜声音极是兴奋,要知道一辈子在冷宫跟心妍相守,那是何等的快乐啊,拔脚便要追随心妍而去。
杨骜拧眉,“将小五,拖回煜王府,无限期关禁闭。”
“是!”嗖的一声,大网落下,兜住杨煜,数十侍卫围拢上来,拖起大网出宫去了。
时过中夜,天际泛白,星子渐渐不见了影踪。
聂擎天由苍穹皇宫回到帝都客栈,安顿下伤重的白薇,请医生看诊之后,他走下楼来,坐在大堂中靠窗酒桌。
他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水,执起酒杯,递到唇边,却因心中惦念娇妻,心中烦闷,无心饮下。
于是低手把酒杯放在桌面。静静望着窗外街道,眉宇之间尽是愁色,爱妻近在咫尺却无法亲近,实在是折磨至极。
街上空寂无人,唯有雪声沙沙轻响,更添心中苦涩。
无常走来,坐在桌盼,问道:“公子,何以闷闷不乐?无常陪你喝一杯。”
“来得巧。”聂擎天亲自为他斟上酒水。
“啊呀,使不得!”无常受宠若惊,执杯饮下。
“无常,让你与黑子照看那人,此时是否已经熟睡了?”
聂擎天轻轻问着,脑海中模糊出现一名女子的脸颊。
一月前,无常、黑白两人受心妍嘱托将那女子带到他的身边,让他好生照顾,虽这二三十日都与这女子时常见面,但依旧记不起她的容颜。不关心吧,所以记不住。
无常摇头道:“方才还见她屋内亮着烛光,不知这时睡下了没。”
“嗯。你先在此饮酒,我离开片刻。”
聂擎天向无常微微颔首,随即步上酒楼二楼,穿过狭长、点着昏黄灯火的走廊,来到西首第二间客房。
心中微微讶异,原来这么久来,这女子住在他的隔壁,若非有事找她,当真意识不到。
他站在门边,抬起左手,朝门板敲下,然而手指触碰到门板的前一瞬,便顿了下来。
屋内灯光已熄,屋内之人应当已经歇下了。
这事原本不急于这一时,只因他太过担忧心妍,便冲动之下,前来打扰旁人好梦。
他缓缓垂下手来,转回身,朝楼下走去。
一步,或许两步。只听客房内女子声音怯怯传来。
“公子……是聂公子么?”
聂擎天止住脚步,又旋转身来。
客房内一阵急促小跑的声音,脚步甚急,噗通一声,仿佛那人撞翻了椅子,接着便又是急促小跑的声音。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启,女子一袭白衫,容貌清丽脱尘,这女子正是杨菱儿,她额上渗出薄汗,想来是方才撞痛了膝盖。
“姑娘还没睡?”
聂擎天淡淡凝视她。
菱儿摇了摇头,“刚吹熄了烛火,还没歇下。”匆匆看他一眼,便低下头来,“公子找我有事?外面天寒,进来说话。”朝屋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聂擎天望向屋内,眼中露出些微讶色。
菱儿回转头去,屋中漆黑一片,她脸上微晕,方才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听了一个月的脚步声,熟悉了,记下了,一听那沉稳的脚步,便知是聂公子,听到那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了下来,她心中紧张慌乱,于是连忙前来开门,竟忘记了要先行燃起烛火。
“我去点上蜡烛。公子稍后。”
菱儿急忙奔回屋中,在桌上摸索找到火折子,急忙回头朝门边看一眼,确定聂擎天还在门处相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聂擎天便失去耐性而离去,颤抖着手晃着火折子,点起烛火。
一瞬间,屋内亮了起来,她快步走回门边,站在聂擎天一尺之外,两手紧紧攥着身侧衣摆,长睫在脸颊上落下两抹阴影,低声道:“公子请。”
聂擎天见烛火亮了,思忖女子卧房他不便相看,方才屋内漆黑,看去一眼倒没什么,此时是不便再投去一眼了,于是微微侧了身子,不看向屋内。
“不,不进屋去了,你方便么,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谈。”
菱儿心中莫名失落,今夜聂公子与苍穹王在酒楼饭局之上饮酒,她在楼上见到见到他饮酒很多,于是在屋内桌上摆着醒酒的茶水蔬果,她知道他不会来她房内,却还是固执的预备下了。
“是。”
菱儿走出屋来,与聂擎天向走廊深处走了几步,来到一扇落地窗前,聂擎天双手轻轻搁在木栏上,背对着她,静静站着。
菱儿犹豫片刻,来到他身旁,瞥眼见到他小腹受了伤,她没说什么,疾步跑去了。
聂擎天疑惑转回身,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昏暗长廊中,不久后,又听她气喘吁吁的疾步奔回。
“公子,这药你拿着,敷在伤处,伤口愈合的快些。”
聂擎天低头打量她手心药瓶,不是什么好药,最寻常的跌打损伤的药,然而,在这冬夜,竟觉分外温暖。
“不了。伤口已经包扎过,若是将包扎伤口的布缕解下,可就辜负了替我绑扎伤口之人的一片心意。我怎舍得。”
聂擎天眼中满是温柔,脑海中闪现而过心妍帮他裹伤的温馨情景。
菱儿极是尴尬,手臂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看到他裹在他腰间的女子衣衫一角,心中闷闷直痛,咬咬唇,道:“公子……到底需要敷药的呀。”
“那便谢谢姑娘费心。”聂擎天接过药瓶,握在手中。
玲珑颊边露出笑靥,仿佛药瓶从她手中去到他手中,已是世上最快乐的事,他是否在药瓶上感觉到了她掌心的温度……
抑或是,他并不会在意这其中细节……
“公子要与我谈什么?是不是墨渊等人又来找麻烦,菱儿……又给公子添麻烦了,是么?”菱儿满是愧责。
“倒不是。墨渊常来滋扰,这点小麻烦原不值当多说什么。也很好应付。我并不放在心上。”
聂擎天婉转说着,虽这点麻烦不值当说什么,但依旧是麻烦。
菱儿鼻尖微微酸涩,雾气覆上眼珠。
“只是,我需要姑娘帮一个忙。姑娘若是帮这忙,会有点危险……”
聂擎天语气犹豫,显然这句话他考虑许久,犹觉得不妥,但迫于无奈,依旧要说出。
菱儿抿起嘴唇,给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柔柔道。
“什么忙,公子尽管说,菱儿的命自小便是公子救下的,所以菱儿的命便是公子的,别说有点危险,哪怕是要菱儿的命,菱儿也……也愿意。”
菱儿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将来某时,聂国主怀抱爱妻尸首,含恨而终,大漠神族有传言,以祈雨之神性命祭告上天,便能换回聂国主性命。
火刑柱上,祈雨之神,身怀六甲,连烧三个昼夜,燃作灰烬,能否换回那人颊边梨涡浅笑?只是那时之后,大漠连降半年甘雨,人都道天公有了伤心事,哭泣起来,便不停不歇……
聂擎天提了一口气,
“两月之后,我与苍穹王杨骜有约,要以你换回我妻子柳心妍,以及她腹中的,我的孩子。但杨骜行事无常,虽应允要交还妍儿,但不定能够按照约定办事。于是,到时,兴许要对你……唉,我知道这对你并不公平,但我也迫于无奈,不将事情做的真一点,难以取信于人。”
菱儿身子轻轻颤抖,忘了分寸,直直望向聂擎天的脸颊。
聂擎天没有意料到她会勇敢看他,他一向都看着她的头顶,这一下与她四目相对,反倒微微不适,别开了眼。
“心妍……心妍她怀了你的孩子?那……那很好呀。心妍善良可人,与公子的孩子必定也是人中龙凤。公子不必隐晦什么,径直说了要对菱儿怎样,菱儿也好提前准备,帮助公子早日与爱……爱妻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