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拧紧眉头,
“恬儿死了?既然死了,你又从何得知是我杀她。你不是明摆着随意捏造,诬陷我么?”
玲珑怒不可遏,“呸你!我诬陷你!我与哥哥大婚将近,想尽办法做善事还来不及,没的捏造凶杀诬陷你这样本就满身污点的人。”转头令道:“把恬儿尸首抬来!”
四名侍卫抬着一具女尸走近众人,来到院中,把尸首放在地上。
尸首脸上血肉倒翻,胸口插着两把玉簪,死状极是难看可怖。
心妍、杨骜望见玉簪一瞬,同时眼中露出讶色。
玲珑指着恬儿尸首心房之处,说道。
“那牡丹白玉簪,你能说不是你的么?我今天白天跟我哥哥在帝都街上转悠,到了傍晚,才回到宫中,我在公主殿休息,左等右等不见贴身小婢,去下人房一看,她已经面目全非,横死地上了。”
心妍极是冤枉,这是一桩极大的陷害!
“那牡丹白玉簪是我的不错,可是我一早便将它们取下,搁在三爷书房桌上了,我傍晚困极歪在床上睡着了,想必是谁潜进书房盗走玉簪,转而对恬儿下的毒手也未可知。”
玲珑鄙夷,“废话!哥哥的御书房何等要紧之处,是谁都能进去的?你啊,就是嫉妒我与哥哥要成婚,于是想尽办法找我的晦气!”玲珑走去拉住杨骜的手,委屈道:“哥哥,你替玲珑做主。替恬儿报仇。”
杨骜轻叹,目光复杂注视心妍,问道。
“妍儿,你给朕说实话,是不是你办的?昨夜在皇陵前,你亲口说你嫉妒朕与玲珑亲近。你……是不是一时冲动办下糊涂事了?”
心妍孤零零站在院中一处,垂着双手道:“我没有。”
她昨夜皇陵前,魂归花海畔,对他袒露爱意,说她嫉妒他身边的女人,没想到这时竟成了他怀疑她的一个有力证据!
杨骜颔首,“你没有。”
既然她没有杀害玲珑的丫鬟,那么必然要找出一名杀人真凶向玲珑有个交代。
杨骜冷声道:“飘絮,那玉簪是你为妍儿置办的。所以,杀恬儿这事,是你所为。你,立刻,自刎向玲珑谢罪。”
飘絮微微攥了攥拳,惨然一笑,“是!”手握剑柄,缓缓拔剑。
心妍立时想起自己才刚刚失去草芽,此时竟又要失去一名交心之人,心中悲痛难言。
“絮儿,他把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谁是你主子,你闹不明白么?”
伸手将飘絮手中剑推进剑柄,笑着望向玲珑。
“玲珑,恬儿那丫头太讨人厌,我看不惯她,人确实是我杀的,不过嘛,区区一名丫鬟,杀就杀了,你能拿我怎么地?”
玲珑眉眼挑起,唇角勾起莫名的笑,
“那不是区区一名丫头,她与我情如姐妹,我已经禀明太后娘娘,求娘娘特许她与玲珑当做好姐妹。她身份地位不亚于我,她如同公主一般的尊贵。你……你说你要怎么补偿?”
心妍嗤笑,
“不外乎,你要我为她偿命。”
聂擎天缓缓站起,走到心妍身后,将她揽在怀中,他不屑与玲珑交谈,径直对杨骜道。
“杨兄弟,聂某自是不能包庇家妻所为之事,不过,聂某对家妻为人信得过,那种捻酸嫉妒的卑劣手段,她决计不会使。再有,妍儿贵为我吉恩国皇后,即便当真错杀一名小小仆婢,哪怕是与公主一般尊贵的小小仆婢,聂某以为,也没什么大不了。令妹有何要求,尽管提出,聂某倾尽所有,替妍儿偿还。”
心妍心口暖烘烘,眼中热流涌动,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她要她爱的人给她无条件的信任。而,杨骜连如此简单之事都给不了。
然而,心妍又怎知晓,杨骜已经给了,并且宁可牺牲自己手下一名爱将,也要帮她揽罪。他与心妍一样,亏欠太多情债,若是不顾玲珑感受,那么岂不是把情理恩义抛之脑后了。
杨骜道:“聂国主不如亲自替妍儿揽罪,以死相谢,朕便相信她的清白。玲珑也不再对此事加以追究。如何?”
心妍切齿道:“卑鄙!你分明想借机向聂大哥寻仇报复!”转头看向聂擎天,“聂大哥,别听他的!”
聂擎天轻声低笑,
“聂某身负江山社稷,怎可将生命当成儿戏。再有,即便聂某以死相谢,谁能保证,诸位能够放过妍儿。到那时,聂某已在阴曹地府,如何能够保护于她。”抬手朝空中一挥,轻声问道,“邱公公,你们到了?”
话音落处,纵进院中千数吉恩兵,小蚯蚓从兵中走出,拱手恭敬道。
“奴才方才见乾清殿事情不对头,于是立即出宫搬救兵而去,皇上您受惊了。此时吉恩兵马皆待号令,皇上一声令下,咱们便燃起狼烟烽火,与苍穹便兵戎相见,苍穹帝都城便是屠戮烧杀的战场。”
聂擎天颔首,低头打量臂弯中的女子,温声道:“跟聂大哥离开,让聂大哥照顾你,免于再受旁人诬陷栽赃、任意凌辱,好么?”
聂大哥此等温柔,世上可有女子能够拒绝?心妍胸中热血激荡,世人都抛弃了她,聂大哥依旧信任她、呵护她,反观苍穹陛下,对她却又怎样了,与聂大哥所为是迥然相反。
心妍还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便已经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只是,又要给聂大哥造成天大的麻烦了。”
聂擎天点点她鼻尖,“你是我妻子,患难与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何来麻烦?我只怕你不给我制造麻烦,只嫌你给我制造的麻烦少呢。”拉起心妍的手,向院门走去。
小蚯蚓抱起白薇,对千兵令道:“布阵掩护陛下!”
千兵仗剑在聂擎天身后,剑尖指着杨骜一众人等,缓缓朝院外退去。
“小白薇。”
杨煜轻轻低喃,噌的一声,纵到小蚯蚓身边,扯住白薇的衣袖,见她气息奄奄,脸如薄纸,他低声道。
“小白薇,你走了以后,千万不要再来苍穹国了。我见花姐对你有意,等你身子好了,又健壮起来了,便请你哥哥给他提亲吧。”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
白薇睁开眼来,见到眼前人的脸颊,她喉间一紧,呕出血来,
“杨五哥……你别哭啊,我没事,伤口一点也……也不痛,你也不得已……你不能违背你哥哥的意思呢。我……我不给他提亲,我我已有我心中的驸马爷……”
杨煜伸手摸向自己脸颊,才知流了两行热泪,他心里似乎有碎裂的声音,又柔软的如同棉花。
他缓缓抬起手要摸一摸白薇的脸,随即猛然一怔,移开手来,目光炯炯凝着与聂擎天十指交握的心妍,低喃:“妍,你……你别走!”
心妍见他对白薇也还算有情有义,于是对他的怪责之意微微减少,然而她留在此处,更有什么乐趣?
她淡淡道:“煜儿,我不得不走。”
“不得不走,可是,却走不得。”
杨骜低声笑着,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朝聂擎天走来,完全不将吉恩仗剑掠阵的千兵放在眼中。
千兵齐齐看向苍穹皇帝,只觉这人眸光甚是骇人,虽他嘴角噙着笑,却教众人觉得已被他开膛破肚一般。
若说吉恩王是以德治国,那么苍穹王便是强权暴政治国,众兵纷纷回头询问聂擎天之意,聂擎天颔首,示意众人莫轻举妄动。
千兵缓缓退开。
杨骜从退去两侧的吉恩兵间走到聂擎天身前。
两名男子,身高相差无几,难说谁较谁高一些,谁较谁矮一些。
“在下与聂国主打个赌。两个字,便让这女人乖乖跪在我膝下,求我让她留下。”
聂擎天眸染薄怒,“你这人讲话方式,着实狂妄至极,令人生厌!”
玲珑不悦,扯扯杨骜衣袖,低声问道:“哥哥,你留下她干什么呢,她带给你的耻辱还不够么!”
杨骜猛然抬起衣袖,“退下。”
玲珑生惧,哼的一声,拂袖走开几步,恨恨瞪心妍。
心妍身子微微发颤,自己竟然忘了,除却王婆一家的性命,还有个极大的把柄握在杨骜的手中。
杨骜薄唇抿出笑意,睇向心妍,淡淡道:“杨、殇。”一字一顿,神态甚为狠戾。
心妍苦涩一笑。
那时慈宁宫百官造反,杨骜将杨殇刺伤,她要接近杨殇,杨骜以杨殇身世相威胁,让她对杨殇说出狠绝无情的话。
今天,她被逼到绝地,心灰意冷之下要与聂大哥离开,杨骜又用杨殇性命胁迫,逼她留下。
杨殇是她重生而来的意义,若是杨殇丧命,她便失去了存活世上的意义。
心妍慢慢推开聂擎天的手,蹙紧眉心,惨然道。
“聂大哥的好意,心妍记在心间,与你离开,却难从命了。聂大哥也万万不可在帝都升起战火,若因心妍导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那可万死也难以洗清罪孽的了。”
聂擎天心中酸楚,看着空荡荡的臂弯,意料上还残余她的体温香韵,
“这是为何?为何杨殇二字能够轻而易举的桎梏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