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中的姑娘,正在花季年华,弯眉凤眼,肤白如雪,吹弹可破,绣着百花的素色长裙被风吹扬起一角,随风摇曳,这人就如同一道风景,让人赏心悦目。
“不得无礼,”谢老太太看了这姑娘一眼,教训道。
姑娘忙就将头一低,只是眼睛还是微微上翻着,偷偷看宁小药。
宁小药往楼督师的身后站了站,这姑娘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叫谢朵莹,”黑老大小声跟宁小药说:“太师的孙女儿,喵了个咪的,她是来勾引我家督师的吗?”
宁小药……,这姑娘就盯着她一个人看呢,这是要勾引督师的样子?
几位王爷彼此交换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目光,谢家这是又想往天子身边送女人了。
谢老太太跟宁小药说:“不知道圣上可否赏老妇人一个脸面,去正厅歇息一下,尝尝老妇人和五丫头做得点心?”
叫谢朵莹的姑娘很适时的,又抬头怯生生地看了宁小药一眼。
又是点心?宁小药摇了摇头,就刚才那茶点的水准,这老太太还不如给她来盘红烧肉呢。
“表哥,”谢朵莹喊宁小药。
“那是圣上!”谢老太太又教训曾孙女儿道:“你这丫头怎能如此的没有规矩?还不跪下,跟圣上请罪?”老太太拿手里的拐杖跺地。
谢朵莹跪在了地上,这一回再看宁小药时,谢五小姐双眼含泪,如同含着盈盈秋水一般,宁小药想了半天,才总结出自己这会儿的感受来,谢家小姐是一个惹人疼爱的姑娘。
楼子规这时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位谢府的当家老太太并不知道圣上是女儿身的事,不然这位就不会跑来自取其辱了。
谢朵莹听见楼子规冷笑,身子一颤,却并没有看楼子规,谢家姑娘也不是什么男子都看的,谢五小姐心里明白,老太太是想将她献给圣上。圣上宁玉在太师府一住十四年,从来都是与世隔绝,默默无闻,连谢家人平日里都不怎么会记起府里还住着这么一位皇子,若是知道这人能一朝成龙,谢五小姐相信谢家早就有女人在当今圣上的身边了。
宁小药回头看了一眼半掩着的木门,书房里寂静无声。
“妾知罪,”谢朵莹跟宁小药认错。
宁小药迈步下台阶。
藩王们都看着宁小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跪在那里,圣上这个身边只有嫡后一个女人的毛头小子,能忍耐得住?
宁小药目不斜视地从谢朵莹的身边走了过去,这妹子喊她表哥,那这妹子最多也就十三四岁,宁小药还犯不上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圣上!”谢老太太见宁小药就这么要走,急了,喊了宁小药一声,眼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淌了。
宁小药被老太太喊得脚步一顿,扭头一看,好嘛,老太太已经给她跪下了,谢家姑娘也哭得跟泪人似的。
“圣上啊,”谢老太太道:“老妇人一个后宅妇人,没有大见识,老妇人只知道看着圣上长大成人,老妇人心里欢喜,只盼着圣上一世安康,成为一代明主。”
宁小药被这老太太都绕糊涂了,带着个漂亮妹子来见她,然后也不跟她说这妹子的事,净跟她这儿回忆当年,展望未来的,是她自作多情了?这老太太其实就是走路不方便,找她这个表妹扶一下?
谢老太太接着说:“府外的事,老妇人管不了,老妇人只求圣上念在老妇人已经风烛残年,给老妇人一个安稳。”
“你等等,”宁小药说:“你现在过得不安稳?”住这么大的房子,一看就是吃穿不愁的,连帮忙扶着走路的都是漂亮妹子,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丧尸!这老太太还想求什么安稳?
不管是书房里的人,还是书房外的人都默了,你跟太师反目成仇,这会儿方堂带着御林军还在搜谢府呢,听动静跟抄家似的,你让谢老太太怎么安稳过活?
谢老太太似是有些支撑不住了,跪在地上摇晃了一下身体,看着宁小药流泪。
宁小药往旁边站了站,说:“我不喜欢这个表,表妹。”
谢五小姐脸上的血色刹时间就褪了一个干净。
宁小药很认真地道:“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老太太你没这个意思,但我想我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楼子规这时走到了宁小药的身边,低声道:“臣请圣上回宫。”
宁小药转身往院门那里走去。
楼子规跟在了宁小药的身后。
几位王爷从谢老太太和谢朵莹的身边走过,低头看一眼失魂落魄的祖孙俩,几位王爷都是摇了摇头,人是个美人,只可惜圣上郞心似铁,看来老太太的美人计是用不上了。
人都走了后,老太太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在了地上。
谢朵莹跪在老太太的面前,惊惶道:“老太太,是不是,是不是莹儿做错什么事了?”
老太太看一眼面前的女孩儿,这是他们谢家朵字辈姑娘中,长相最好,最精明,最被长辈看重的女孩儿了,如果这样的美人宁玉都看不上,那他们谢家的女人就不可能能在宁玉身边有一席之地了。
谢朵莹哭了起来,被圣上当面嫌弃,日后她要怎么办?圣上嫌弃的女子,你娶回家中视若珍宝,你是在说圣上视人不清,眼光不好吗?天下哪个男人敢这么做?
老太太看向攀爬着绿萝的月门,明明身上流着一半谢家的血,靠着谢家才登上的皇位,宁玉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恨他们谢家?
李阁老在书房里笑了起来,跟谢太师道:“又是一出戏,太师,你们谢家也曾是书香门弟,可惜啊。”
李阁老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却已像是耳光一般,重重地打在了谢太师和三位谢公子的脸上。送女邀宠,这事世族大家都会做,跟卖女求荣没什么分别的事,大家心知肚明,没人会明说的,李阁老如今这样感叹,无疑是将谢氏家族的遮羞布给揭了一块下来。
“走,”李阁老起身跟门生弟子们道:“随老夫去看看方将军那里如何了。”
李阁老带着人走了,太师党的众人忙就跟谢太师告辞,这会儿太师病着,老太太在院子里哭,别说国事了,光家事谢家就一大堆了,他们再呆下去不是添乱吗?
“去吧,”谢太师跟诸位官员道:“老夫的身体没什么,你们不用担心。”
诸官员听了谢太师这话,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太师不是在说身体,是在跟他们说他不会有事,只要太师这棵大树不倒,那他们就不会有事。诸官员恭恭敬敬地退出书房,没敢看院中的谢老太太和谢五小姐,抬袖掩面地走了。
谢太师让谢安易扶着他,走到了院中。
这会儿院里就剩下谢家自己人了,老太太就坐在地上,问谢太师道:“当年圣上住在府中西院,你说圣上不喜见人,不让府中人去扰他清静,所以老身从不准家中人去西院。太师,现在你告诉老身,真的是圣上不喜见人?”
老太太想了半天,他们谢家在衣食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宁玉,宁玉要说恨,也只能是恨他那无人陪伴,山中老僧静修一般的十四年岁月了。
谢太师让谢二公子扶着老太太进书房,然后命谢大公子带着自己的弟弟,还有女儿在书房外等着,他与老太太在书房里说话。
谢老太太还是在哭,跟谢太师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谢太师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母亲忘了十四年前的那个高僧批命了?”
这事谢老太太怎么可能忘记?
“此子生来就与娘娘相克,一世不和,”谢太师道:“娘娘一直希望自己能再生一子,助这个皇子登上皇位,只可惜,娘娘终于生下承王爷,但先帝爷也就这么去了。不说襁褓中的婴儿如何成皇,就是成皇了,皇家幼主登基,留子去母的规矩,也让我与娘娘承受不起啊。”
谢老太太从坐椅上站了起来,颤声道:“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你们父女就将圣上当成了弃子,而圣上他知道?”
谢太师苦笑道:“如今圣上的行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老太太又跌坐回了坐椅上。
“所以母亲日后不要再想着送我谢家的姑娘入宫了,”谢太师道:“不可能的。”
太师大人不可能把宁玉是女儿身的事告诉老太太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同时太师也怕知道了这事后,老太太会被活生生地吓死。
老太太哭问道:“这要如何是好?”
“圣上会明白他离不开我们谢家的,”谢太师安慰自己的老母亲道:“所以儿子能给母亲一个安稳,母亲不用去求他人。”
老太太跺一下手里的拐杖,害怕,同时也懊恼道:“我毁了五丫头!”
谢家人丁兴旺,谢太师嫡子三人,嫡女五人,庶出子女十人,谢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不论嫡庶的话,足在二十几人,所以谢太师并不关心谢五小姐的未来,太师只是跟老太太道:“谢家的姑娘还怕找不着人家?母亲不要伤心了。”
谢老太太并不信谢太师的话,无事,你会晕倒?演戏吗?将头轻轻摇了摇,老太太周身发冷,别看她在太师府被人敬着,说到底她也得靠着儿子,靠着孙子们,儿孙若是完了,那她也就完了,她什么都做不了,等着富贵荣华,等着大难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