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骆,帮我去接待一位客人。在我的会客室。”老刘敲了敲门。
骆轩放下手头的资料,抬眼看向老刘,神情充满疑惑。
“又在看案件呢。告诉他,我十分钟就到。”说完,老刘吹着欢快的口哨,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宜东律师事务所在北京颇有名气,骆轩受雇的律师老刘便是这家律所的合伙人之一。老刘这个人沉稳幽默,在圈内左右逢源,此人最让人敬佩的是,有着培养和提拔年轻人的心胸,正因如此,他底下孕育出了很多优秀的年轻律师。可他的年纪并不大,用他自己的话说,也就38岁左右,正值出山虎的年纪。
老刘曾经是从人民大学走出来的,校友的这层关系,以及骆轩阳光端正的形象,他慧眼识珠,认定了骆轩是棵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骆轩喜欢研究以往的精彩案例,学习里面的办案思路,刚看的案件,疑点重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刘律师很快就到。您再稍等一下。”骆轩将咖啡放在向半阳面前,便在他对面落座。
向半阳点头微笑。
骆轩并不是那种见到客户就会奉上笑脸的人,他还在琢磨刚才的案件,神情认真而充满疑惑。
向半阳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神情俊朗大方,充满活力,是一个家传媒公司的创始人兼CEO,在他眼里,骆轩完全就是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伙。
“你还是个实习律师吧?”向半阳打量了他半天。
“是。”骆轩态度不卑不亢。
“你看起来很严肃,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钱?”
骆轩郑重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神情依然认真。
向半阳本想以熟人开玩笑的方式,活跃氛围,可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并不像熟人那样会买他的账。他只好从容的笑了笑,并不往心里去。
两人陷入到沉默中。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骆轩看到是夏南的电话,欠身站起来:“抱歉,我接个电话。”
骆轩伸手去拉门,正好撞见老刘推门进来。
老刘刚打发走难缠的小女友,心情看似不错,他热情的招呼向半阳,两人谈了半天,里面不时飘出愉快的笑声。
在电话里,骆轩得知夏南被骗了,来不及问太多,就匆匆往她所说的地方赶去。地铁到站,远远的就看见了夏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埋头站在门口。
骆轩习惯性的将手放到夏南的头上,摸摸。
“上当受骗了吧?”
夏南咬了咬嘴唇,难为情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在交钱的时候,不打个电话问问我?”
“工作这么难找,人家生怕错过这次机会嘛……”夏南心虚的说道,声音小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交了多少钱?”骆轩俨然在审问孩子。
“交了……不多……也就……好像800块钱……”
“你今天出门,身上哪有那么多钱?”
“我也不知道啊……”夏南开始装傻。
“你不知道?”
“反正就是不知道……”夏南的眼神开始闪躲,隔了几秒钟之后,她笑着补充道:“有支付宝啊……”
骆轩绷不住的笑了,哎,真拿她没辙。只要看到夏南呆萌无辜的神情,她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骆轩也舍不得责骂和追究了。
夏南领着骆轩来到了一栋商住两用的公寓楼,破旧的电梯,以及墙壁到处乱贴的各种租房贷款广告,给人一种不可信赖的脏乱差感觉。两人乘电梯来到了9层,电梯门一打开,就听见了吵闹声。
两个小时之内,屋子已经空荡荡了,骗子团伙作鸟兽散,只剩下一名不知内情的前台。
这些被骗的人,大部分都是大学毕业生,或者是刚从外地来京谋职的,他们缺乏社会经验,手头也不宽裕,急需找工作在这个城市立足,如今遭遇这样的事,大家都气急败坏的围着前台,要求她退钱,有些人,甚至开始砸东西发泄情绪。
骆轩见状,拉着夏南冷静的站在外面旁观,他明白就算找到犯罪核心团伙,也不一定能追回那些钱。
这时警察来了,带走了前台,并安抚大家,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钱没有拿回来,夏南心情很失落,自顾自的埋头吃着北京串串,不说话。她在想啊,八百块钱呢,八百块对于他们这种刚毕业的大学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是她当时聪明一点点的话,哎,可那个人说的待遇和条件真的很诱人。
“还在想这件事呢?”骆轩将一瓶白冰洋汽水,递给夏南。
“别打断我,我在反省呢。”
反省?每次做错事了,夏南都会美其名曰“反省”,反省完之后呢继续犯错,这其实只是她逃避被骂的小伎俩而已。
骆轩一眼就识破了她。
“南姑娘,你几乎是一日三省,可是省完之后好像没什么效果呢。”
“那也要省啊,万一有作用了呢。”
“以后遇事多长个心眼,知道吗?”骆轩谆谆告诫。
夏南扬起脸,笑吟吟的看着骆轩,一副本性不改的神情:“那人家就是缺心眼嘛。”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以后面试的时候,遇到这种要交费的,不用多想,它肯定就是皮包公司。”
夏南歪着脑袋,用手指卷着头发,难为情的:“那今天这个事,到底怎么办啊?”
“这个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夏南应允的点点头“嗯。……”
在夏南眼中,骆轩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她无法处理的事情,骆轩都可以搞定。可想到被骗的八百块钱,她还是有点自责和内疚。
“还有,那八百块钱你一定要追……”
骆轩打断她:“八百块钱事小,能让你长个教训,就不错了。”
周末,两人去找房子。
在北京生存,最大的问题就是租房难。大部分北漂族每个月也就只能拿到5000-8000千左右的工资,房租就得去掉三分之一,再刨去吃饭、交通等其它费用,手头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几乎每个初来北京的外地人,说到租房,都能咬牙切齿的讲上一段被黑中介坑的故事。黑中介不仅乱收费,侵吞押金,而且还收了房租就跑路,更可恨的是,黑中介还故意在中间抬高租房价格。
黑中介是罪魁祸首,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北漂族数量庞大,市场需求量大,房租自然就会高。价格高也就算了,但住着并不舒服。一两千块,在交通比较便利的地段,顶多只能租个十多平米的合租房。为了省钱也为了住得宽敞,很多上班族会选择住到通州、昌平、燕京那些偏远的地方,可他们每天在来回上班的途中,或许就得耗费四五个小时,当然这其中的得与失,全凭个人取舍了。
骆轩上班的地方在国贸,律师助理每个月的工资也就3500元。综合考虑,在四惠附近找个1500左右的房子,对于他目前的经济状况而言,是比较实际的,也可以说是极限。虽说夏南的工作还没定下来,可四惠有地铁1号线,不管去哪里都还挺方便的,这总比那些住在通州、昌平、燕京的上班族强多了。
骆轩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换句话说,其实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在北京这个地方,很多情侣选择同居,是为了节省房租和生活费,而骆轩却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肩负起生活所有的压力,不让女友夏南受半点苦。
两个人找了很多房子,可都不满意,不是房租高了,就是屋子小了暗了,最后在地铁附近找到了一个1700的老小区房子,有洗手间厨房冰箱洗衣机,还有个晾衣服的阳台,更主要是白天阳光充足,整个房子看起来很宽敞通透。
这个价位能找到这样的房子,相对来说确实划算。
两人昨晚合计了所有的钱,加起来总共五千一百块,由于钱不够,骆轩言简意赅,希望对方能押一付一。夏南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房子,喜欢之情完全不加掩饰,跟在旁边的中介全看在眼里,加之这个地段的房子很紧俏,因而中介丝毫不愿意退步,当场就将房子租给后来的另一对情侣了。
夏南闷闷不乐的跟在骆轩后面,一来是为错失这个房子惋惜,二来想到那被骗的八百块钱,就不禁有点自责。
“都怪我,要是那八百块钱不被骗走,咱们或许就能把这个房子租下来了。”
“没关系,再找个有阳台的房子就是了。”
“即使再找到这么好的房子,咱们钱也不够。”
骆轩回过身拉起夏南的手,并没有说话。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让自己心爱的女孩住上好房子……
两人沉默不语的走了良久。
夏南望着骆轩沉静的侧脸,不用言语,仿佛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突然她看到一个小房子前面写着地下室出租的牌子,灵机一动。
“轩,要不咱们租个大一点的半地下室吧?有阳光,地方也宽敞,等我们俩工作都稳定之后,有钱了,就找个有阳台的房子,好不好?”
骆轩紧握住夏南的手,长舒一口气后说道:“地下室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
“半地下室也可以有阳光啊。”夏南故作轻松的说道“再说又不会住很久,只是暂时的嘛。”
“我不能让你跟我住地下室。”
“只要和你在一起,住哪里我都愿意。”
骆轩沉默了半晌,玩笑道:“南姑娘,睡大街貌似不错,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夏南抱起骆轩的胳膊,像个孩子般神气十足的笑着。
夏南的笑容天真而又甜蜜,像一朵极美的芙蓉花,骆轩望着她,心头浮动着一种深深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