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坐落在河中府玉峰山上,这里到处都长着青翠的竹林,微风吹过,竹身随风摇晃,竹叶发出沙沙轻响。玉峰山远离村镇,空气清新,竹林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显得宁静祥和,意境幽远。
金睿随玉贤等几人上到玉峰山,先去拜见玉惠,行拜师礼,礼罢玉惠让众人先去休息,留下玉贤及芸儿和金睿在她房里。
芸儿自回到玉峰山上就一直沉默不语,对金睿也没有看过一眼;金睿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他抬头看师傅玉惠,只见她左手轻轻婆娑着一串手珠,面容姣好,神态安宁,满脸慈祥,一袭宽袍罩在身上,显得很是随和清净,直让金睿觉得心里也一片安宁,这几日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他静静的站到一边,听玉贤向玉惠讲述这次聚会的经过。
玉惠神色始终平静,待听到谢浪身死时才微微叹口气道:“那谢浪意兴洒脱,具大智慧,本是我辈修道人中有望得窥大道的,本来我想让芸儿跟他结为道侣共同修道,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实在可惜了一个大好良才,三个师兄都执意于师傅的法宝,却是陷入了歧途了。”
玉贤跟玉惠说话声音明显比跟别人小了许多,显然是对这个姐姐很是信服,她接口问道:“师傅的那个飞剑法宝真的有那么好吗?怎么他们都想得到那物件,也不过就是一把飞剑,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了。”
玉惠看了看玉贤,没有接她的话,又看着金睿道:“你现在是我玉门弟子,先前芸儿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今日起她就是你的师姐,以后你们多亲近些,一些入门的修炼方法你多向芸儿学,为师最近还要闭关些时日,无暇顾及你,至于你家的大仇,先不要急于一时,世人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于我辈修道之人来说,却是百年也不算久;你是师傅唯一的血脉,我定会悉心教授你修炼法门,其他几个师兄想必也定会全力传授你法术,你当用心学。”
金睿心里不解,犹豫着问道:“师傅,弟子实在不解,十年期限自不必说,但百年之期,会不会太长了些。”
玉惠轻笑道:“你金家自先祖创立金龙镖局起,经历了几代人?”
金睿默想片刻道:“自先祖起到我这里,已经传了五代了。”
玉惠微笑不语,玉贤接口道:“你金家到你传了五代,算算也有两百来年时间,我师傅也就是你先祖金伯端在二十多年前失去踪迹,你算算看他老人家活了多少年岁!”
金睿这些时日一直都沉浸在流离当中,有闲暇时也是在寻思父亲的下落及复仇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刻细细琢磨,突地心里震惊道:“先祖活到现在岂不是有两百多岁了!”
玉惠道:“不错,师傅的几个弟子各个都年近百岁,就连为师现在也有九十多岁,只不过我辈修道者擅于养颜之术,从样貌上看不出来罢了,你家的仇人郑世仁,也有百岁左右,你道他们几个极力寻找师傅的飞剑法宝所为何事?都是为了加深道行,延长寿命,在这世上多活些时日;这件事仔细想来却也甚是无趣,就算能多活百年又有什么意义,若是不能找到那传说中的无极世界,到最后终归不过一抹灰土,哪里还会有这许多纠葛?”
金睿心里只是扑通直跳,一边惊诧于这些人活的年岁长久,一边又隐隐觉得迷惘,刚刚接触这些世外之人,他委实有些不能适从,还来不及想到太多,玉惠就着玉贤带他离开,只留下芸儿在房里说话;玉贤带着金睿离开玉惠的住处,给他安排住宿及日常所需;玉贤本是个急脾气,急急火火稍作些安排,就打发弟子过来代她,她自离去回自己的住处修炼。
山上女弟子多些,也有一些男弟子,做些日常洒扫搬运的粗活;接替玉贤的就是一个男弟子,他约莫三十来岁,长得十分壮实,说话嗓门倒是很小,他带着金睿收拾好住处,又带他在各处转了一圈熟悉玉峰山环境,不断的给他讲些山上的规矩和日常需要做的事务,最后他又问金睿是谁的门下,本来他看金睿年纪轻轻,又是一个普通凡人,以为金睿定是哪个施客家的子弟来山上参与些修行事务的,顶多也就是玉贤真人门人的弟子,听金睿说是掌门玉惠的入门弟子,不由得满脸惊讶,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待他回过神儿来,才对着金睿长揖施礼道:“原来是金睿师叔,这我可怠慢了,掌门只有一个亲传弟子叫做吕芸师叔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师叔,真是恭喜师叔了。”
金睿心下不解,接口问道:“掌门只有一个弟子么?山上这么多人,都是谁的弟子?”
那人道:“我叫迟国盛,是玉贤真人大弟子林耐安的门人,玉贤真人有三个弟子,一个是吴质吴师叔,一个是郝海通郝师叔,哦,还有一个小弟子叫做萍儿师叔的,是玉贤真人上山之前带来的弟子,她跟那三位略有不同,师叔你见到她要留心一些,没事莫要招惹她,其他三个弟子平日里大都在闭关修炼;我脑子愚笨,平时也只做些洒扫事务,却不能得些真实道法,还望师叔以后多多照拂,得空传些法门给我,我必勤加伺候师叔,有什么些微琐事,只管吩咐弟子来做便了。”
金睿听了他这话半响无语,世人都向往修道长生,甘愿来做人家的仆从,自己虽然遭逢大祸却因此得能入玉惠真人门下,比起这些普通人来,又不知该说幸运还是无奈,他跟这迟国盛敷衍几句,打发他离去,自行回到住处,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由得又想起芸儿来。
太阳渐渐偏西,山上慢慢暗了下来,迟国盛过来送了一碗米饭,另加一些青菜,金睿这些日子风餐露宿,早就习惯了粗茶淡饭,毫不觉得饭食粗陋,加上肚中饥饿,几口就把饭菜全部吃光,迟国盛收拾碗筷离去,金睿又发了会呆,心里只在想着日后修炼和报仇的事情,想着想着又想起芸儿,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想了一会脱衣躺在床上,初时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是想着这些天来经历的事情,想着芸儿悲伤的神情,不多时终于困意上来,沉沉睡去。
梦里又见到父亲金振英,几次哭喊着醒来又睡去,还有芸儿不时的出现,到最后实在再也睡不踏实,起来穿衣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明月只是发呆,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等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窗外已是一片光明,新的一天开始了。
金睿起身打开房门,见门外敲门的正是萍儿,萍儿脸色略显绯红,身上昨天穿着的道袍已经换成一件绿色裙子,她一只手搓弄着衣角,一只手里端了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些点心,看着他轻轻道:“芸师姐叫你去她那里,说是要教你些基本修炼法门,你…你吃过早饭没有?”
金睿对萍儿印象不错,平时见她都是一副咄咄逼人,毫不在乎的神色,此时看她显出小女儿神态来,心里觉得很是意外,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顺口答句没有,接过萍儿手里的盘子三两口把点心吃光,点心做的很是精致,金睿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萍儿见他吃完点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痴痴的问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觉得好不好吃!”
金睿道:“嗯,挺好吃的,咱们这就去芸师姐那里吧,多谢师妹了。”说罢当先一步跨出房门,走了几步想起他不知道芸儿住在哪里,又站住回头看着萍儿等她带路,萍儿见他这副懵懵然神情,捂住嘴巴笑了一声,心里轻轻骂了一句:“呆子!”
走到他前面带着他穿过一片竹林,直走到一个精致的二层竹楼前,这里周围载满竹子,只有一幢竹楼坐落在竹林旁边,显得十分清净,一阵悠悠的琴声从竹楼里飘出,金睿站在竹楼前,听那琴声里隐隐的透出一丝幽怨之意,心里默默道:“她又在想那谢浪了么?”
萍儿在老远就大声喊起来:“师姐,他过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芸儿的声音隔了半晌才缓缓飘出:“嗯,带他进来吧。”
金睿在楼外愣愣道:“这是师姐的闺房住处,我进去不大好吧。”
萍儿在一旁轻唾道:“呸,你这俗世带来的臭毛病,咱们修道之人不讲究这些,师姐叫你进去你就只管进去好了,真是个呆子。”
金睿放轻脚步,跟着萍儿进到房里,只见竹楼里陈设简单,一张竹子做的桌子摆在窗前,桌子上放着一张瑶琴,芸儿已经换了一袭长袍罩在身上,脸色还是带着些许苍白;她正一只手按着瑶琴,坐在一把竹凳上;看见金睿和萍儿进来,她轻轻道:“萍儿给睿师弟搬把凳子,我给他讲些修炼的基本法门。”
金睿不等萍儿动手,自己搬了把竹凳挨着门边做好,双手齐放在两腿上,略低着头,静静地等芸儿传授功法。
等了一会听不到她开口,偷偷瞄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眉略皱,痴痴的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块玉简在发呆,金睿认得那块玉简正是那天在聚仙楼见过的,也就是那谢浪送给她的遁符玉简。他心里又觉得一阵酸楚,默默地叹口气想道:谢浪啊谢浪,你可真是世界上第一等的幸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