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落扬着嘴角,眼睛里像是有星辰落进那样明亮。她蹦哒着向西殿走去,抬眸间好像看到了索里正在宫殿阁楼上的窗口,负手而立看着她。她微微一笑,脑子里闪过刚同瑰拉谈话的内容。
“他怎么了?”瑰拉是这样问她的。
卜落回答:“索里的伤久而为治,已经深入骨髓。我观测天象,如果您打赢了希尔,请您一定要跟她索取幽晶,您不要听信她的话,她一定有幽晶的,那是一颗珍珠一样的蓝色水晶石,但在黑暗的地方可以发出淡紫色的光,它如同夜来香的香气一样清幽。”
“如果如你所言击败希尔,如果幽晶可以救治索里,我当然愿意那么做。”
她抬头,索里从楼上飞下来,他看着她,半晌说:“你不见了。”
她的眼睛闪躲一下,她险些以为是他跟踪了她,或者是谁告诉了他。
并不是听了哪位仆人的话,他只是稍微的猜。
“对,可是我又回来了。”她清澈的眸同样看向他。
他收回目光,叹气着转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瑰拉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卜落的初中让她想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事。暮城天空不落的月亮光芒万丈,透过头顶的天窗轻柔地泻在殿里的石像上,图画上,地板上……风拂过来,温暖地缠绕在瑰拉冰冷的指尖、身体,还有灵魂。地板上的弱光,映出她苍白而倔强的脸庞,她的眼瞳带有淡淡的凶狠。
“我原本不是这样的呢。”瑰拉低头,头发垂下来。她的声音消融在风里,如同冰雪消融在海水里。前者太卑微,后者太浩瀚。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只有同样空荡的回声在她的耳边徘徊——“我原本不是这样的呢”“我原本不是这样的呢”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大殿重归静默。
“呵。”瑰拉轻轻地笑了,笑容灿烂得干啥满天星光。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原本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又有什么可好计较的呢,瑰拉就是瑰拉,往事不会更改,今人不会如昨,这是瑰拉,多么怀念从前也不会在回到从前的瑰拉。
瑰拉甩甩头,飞出大殿。
而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一枚狼头的徽章闪了一下。
原本的你啊,其实心性单纯,比别人多固执几分。你愿意相信月光洒在蔷薇花上时安静的美好,也相信开满曼珠沙华的河对岸有着惊心动魄的芬芳。可是你从小被杀戮影响,那些肮脏的东西侵袭到了你的骨髓,腐蚀着你的灵魂,让你几近疯狂地不去相信原来你身上的某个魂魄是单纯的天真的。
瑰拉,有谁可以救赎你呢?
亚贝拉的使馆里,希尔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眼看桌子上烛台跳动的光芒越来越弱,她也是越来越急。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烦躁,她不停地喝水。
从窗户吹来的风,将光芒吹灭。希尔伸出手指,准备重新燃起光芒时,眼前一黑,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她的面前,她惊呼出声。
他是一个男子,穿着金镶边的黑色长袍,耳廓里戴着银色的骷髅钉,他的脸上戴着半张精致面具,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神。他的手一挥,希尔的房间全是跳动的光,犹如会发光的尘埃,在她的房间里不安地跳来跳去。
“你吓到我了,我等你很久了。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希尔不满地说。
“你急什么?”他甩开长袍,兀自坐下了,“今天是我徒弟的成人礼,我自然要和她庆祝一下。”
“噢,那德勒先生的徒弟可真幸福,不过这算什么重要的事。”希尔不满地斜过眼睛看向他,“成人礼应该很多事啊,那德勒先生来得早了。”
“注重你的语气,希尔。重不重要不是你说的算。”他倒了一杯水,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杯壁。
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坐在德勒的面前,她说:“德勒先生,您应该知道我这次主动出击有多么要紧,要不然你也就不会找到我了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希望您可以帮助我拿下瑰拉那小贱人的头,我要将她暴晒在太阳光下,让所有的血族看看她被血液淋脏的灵魂!”
“哦?你是这样想的吗?希尔,女神?”他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
希尔怔住了:“我……”
“一个真正的贵族是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说这样失礼的话的,希尔女神,我认为我们并不熟。”德勒先生的眼睛看上希尔怨恨的脸。
霎时,希尔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德勒先生?不是,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毕竟我的丈夫和……”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并不在意。我不过提醒你,昔日的希尔女神是十分温婉有礼的,你这样和那些低阶层的人民无差。”或许,是因为本就来自所以还未来得及改掉也说不一定,德勒的眼神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什么?”她抓着精美的桌布微微颤抖,脑子里有些画面冲进来,她忍不住地发凉。
“当然,我会帮你去攻打暮城,但你得拿你的灵魂跟我交换。你知道的,没有人会免费替人做事。”他摇了摇手里的杯子,接着杯子里的水一下子变成了鲜红的,散发诱人香味的美酒,“希尔,胜败在你手里。我只告诉你方法。”
他看着希尔未反应过来的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们在这世上都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早就已经有一双手在操控,你们的命运,也早已被安排。你们都是棋子,是笑话,因为无论你们怎么挣扎,怎么反抗或怎么追求完美,结局都是一样的。
不过你们应该很庆幸,你们拥有一个巨大且热闹的舞台供你们表演,让你们一场场的戏,成为烙在你们心壁上妖娆而狰狞的花纹。
血族灰白色的天空顷刻间变成了烟灰色,无数枯叶在空中翻飞,宛如破碎的蝴蝶在跳舞,风来,撕裂了它们华丽的霓裳。它们猛烈地向暮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