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药力作用,陆老太太这一觉倒睡得沉,一直到天黑下来才醒,方氏赶过来伺候陆老太太吃饭吃药,趁空回禀:“二叔带回来的人姓李,叫李云儿,大夫看过,确实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媳妇把她安置在了后罩房,郭妈妈安排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侍候。”
“这个李云儿是什么来历?”
方氏看了一眼旁边的郭妈妈,郭妈妈就上前回道:“回老太太,奴婢问了张顺儿,这李姑娘本是城南一个秀才的女儿,八月里,李秀才跟人争执,让人打死了。那家有些势力,李姑娘孤身一人去府衙击鼓鸣冤,这案子正是二老爷接的,知府大人最后查明审结,判了伤人者秋后问斩。”
八月里刚死了老子,如今才十一月就有了两个月身孕,陆老太太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没喘上来,陆静淑在旁看着不好,忙上前来给她按摩胸口,方氏也来帮着拍背,好歹让陆老太太喘过了这口气。
“你去给我叫二老爷来。”陆老太太吩咐郭妈妈,“再替我去敲打几句张氏,然后叫她到院里等着。婉宁带着孩子回去吧,忙了一天了,你们早点歇息。”
她要处理二房的事,方氏母女确实没必要留在这,不过方氏还是多说了两句:“……您千万保重自个身子,别动气,二叔不是不懂事的,您千万别着急。”
陆老太太摆摆手:“我知道,你放心。对了,你把波儿也带回去吧,这院里忙乱,别吓着孩子。”
方氏应了,跟陆静淑一起出来,又叫人把陆兴波带着,与她一起回了正房。三人回来先一起去瞧了一回陆文义,他虽然还是昏睡着,脸色却好了一些,大夫也说这两天就能醒过来。
“哥儿今日暂且在厢房里睡下吧。”方氏看陆兴波神情有些呆滞,又有些不放心,叫了他乳母来问,“哥儿怎么了?瞧着这么没精神。”
那乳母个子不高,看起来约有三十许,倒像个老实人,听了这话就怯怯回道:“哥儿旁的倒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姨娘了……”
方氏微微皱眉,陆兴波听到这里忽然掉下眼泪,起身跪到方氏面前求道:“太太,姨娘还好么?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二弟先别哭,”陆静淑审时度势,先走过去扶起陆兴波,“姨娘没什么大碍,但她犯了错,祖母不许她出来,也不许别人去探看。你也知道祖母今日病了,大夫嘱咐,不能让祖母生气,咱们做小辈的,更不能这时候去给长辈添不痛快。家里正是多事之秋,母亲一人要照顾一家子,你也不小了,不说要你为母亲分忧,怎地还来让母亲为难?”
一席话又诚恳又全是实情,说得陆兴波惭愧不已:“二姐姐,是我错了……”
方氏忙把陆兴波拉过来安慰:“好孩子别哭,知道你孝顺懂事,放心吧,你姨娘没事,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明日我叫人送你去学里。家里的事你不用管,只好好读书就行了。”
陆兴波哽咽着应了,由李妈妈陪着去了西厢房歇下。
王妈妈到此时才得着空到方氏跟陆静淑跟前,她先看了一眼方氏,又看了一眼陆静淑。
“说吧,问出来没有?”陆静淑也不多解释,直接吩咐道。
王妈妈应声回道:“回姑娘话,问出来了。银环招认说,三姑娘这两天一直想法子要去探视刘姨娘,可没人敢接她的银子应承,只有看守的人给她传话,说刘姨娘饿得很,快撑不住了。三姑娘急了起来,今日早上听说二房那边的动静,就让人紧盯着二房,后来听说二太太要备车,三姑娘就换了丫鬟的衣裳,偷偷去二门旁躲了起来。等到二太太领着人出门的时候,她悄悄跟在后面溜出了府。”
方氏大吃一惊:“她去了哪?”
“去了赵王府,求王爷来救刘姨娘。”陆静淑回道。
方氏惊得瞪大了眼:“求赵王?”赵王凭什么来管陆家的家事,这个秀姐儿……。
陆静淑冷笑:“她八成是自以为能颠倒众生,哭一哭,赵王就什么都肯为她做了!”让王妈妈把白日王府派人来的事都告诉了方氏。
“娘,事已至此,再不能姑息她了。她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她自己也该好好学学规矩。还有二弟身边的人也是一样,他不小了,乳母什么的,早就该打发出去,趁此机会不如让二弟搬去外院,少听些内院的杂乱事,也少跟三妹见面,免得学的跟她一样!”陆静淑等王妈妈说完,就提出了建议。
方氏还有些不敢相信陆静秀居然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听女儿井井有条的安排,下意识的就点了头:“就听你的,去安排吧。”
该安排的安排了,母女俩都很疲惫,也没有精神再去思考陆静秀今日所做的事会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于是第二日姜太太亲自上门来退婚的时候,两人一时都有些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