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上依旧没有接立后的茬,而是下了一道旨意,说自己旧时养了一双鸟儿,陪自己渡过了很多孤寂岁月。可惜,因自己不舍将鸟儿关入笼中,以致其中一只飞走不归,到现在也没有寻回,而剩下的那只鸟儿郁郁寡欢,再也不肯欢声鸣叫,让作为主人的皇上十分忧心,因此他下旨请众臣民帮忙寻回。
旨意上既没说那是一只什么品种的鸟儿,也没说那鸟儿的毛色特征,让一干大臣摸不着头脑。
“……已有几名御史上奏规劝皇上,说不可玩物丧志……”卢仲贤觉得自己脸上的神色一定很奇怪。
下首坐着的卢笙脸色也很奇怪:“听说胡侍郎已经搜罗了好几只鸟儿,准备进上,既有八哥,也有黄莺。”
卢太太发现连女儿都跟着皱着脸,不由笑道:“瞧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做什么?皇上也是人,难免也有些闲暇时的消遣,虽然下旨寻鸟是有些劳师动众……”
卢仲贤摇头叹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我是怕此事最后会演变成一场闹剧。”
“难道说……”卢笙心中一动,双眼发亮的推测,“皇上是有心试探?”
卢仲贤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妻子,最后道:“也许吧。”反正他不打算掺合,先冷眼看着再说,当下也不再谈起此事,让妻子吩咐摆饭,一家人坐下来和和乐乐的吃了一顿饭,第二天该干嘛干嘛去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几天后,女儿竟然折腾儿子去寻来了一只大雁,还让他拿去交给皇上:“爹爹,这鸟,一定,是皇上,要的。”
卢仲贤俊美无俦的脸完全僵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皇上,会喜,欢的。”卢箫又补充道。
卢仲贤呆呆转头,看了一眼绑的紧紧的大雁,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灵姐儿真乖,知道给爹爹分忧了,不过这大雁不是人能养的鸟……”他开始纠结怎么跟女儿解释野生的大雁和贵人养的鸟儿之间的区别。
卢箫偏偏认准了,一直点头肯定道:“就是,这个!”还指给卢仲贤看大雁腿上帮着的纸条,“皇上,看了这个,一定,喜欢。”
卢仲贤半信半疑,把纸条解下来,打开看了半天,问卢箫:“灵姐儿这是画的什么?”
“鸟语。”
卢仲贤:“……”
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尽管卢仲贤根本不舍得看到女儿垂头丧气、泫然欲泣的模样,却也没有当即就答应要献给皇上,他说了一箩筐好话,哄女儿先回去:“你让爹爹再想想。”
好不容易把女儿送走了,他转头把儿子叫来骂:“谁让你去捉了一只大雁的?”
卢笙:“……儿子也不知道妹妹是想献给皇上……”他已经习惯了妹妹要什么给什么,可从来没问过原因,这点爹爹又不是不知道……。
卢仲贤再次无语,怒道:“那你说,现在要怎么收场?”他不想被人当成谄媚事主之徒,又不忍欺骗女儿、让她失望,现在真是左右为难。
卢笙左思右想,最后眼睛一亮:“明日正好春闱考完,儿子去寻郝兄问问情况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卢仲贤催着儿子快去,自己回去跟妻子安抚女儿去了。
卢笙第二天特意去考场接了郝罗博出来,顺道告诉他皇上下旨寻鸟的事,郝罗博显然也十分惊诧:“陛下什么时候养过鸟?”
此事果然大有深意,卢笙这样想道。他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提起大雁的事,只说等郝罗博回去休息好了,再找他喝酒说话。
他回去以后,耐心等了两天,正打算两日后再去请郝罗博喝酒的时候,郝罗博却先寻上门来了。
“皇上说是他病中养的鸟儿,本来好好的比翼齐飞的两只,忽然飞走了一个,实在让人痛心。”寒暄过后,郝罗博就把话题转到了寻鸟上。
看他脸色一本正经,卢笙又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了,想到那只不吃不喝的大雁,他只得做玩笑状试探:“原来如此。说来有趣,舍妹听说此事之后,不知怎地,非说我给她捉来玩的大雁就是皇上寻的鸟儿,我怎么解劝她都不听,硬要我把大雁献给皇上,现在还在家里闹着呢!”
郝罗博也笑:“大雁?”皇上怎么可能养大雁,不过,想到皇上嘱咐的事情,他还是说,“既然如此,就献给皇上看看吧,反正这几日宫里送进去的鸟儿也多,不差这一个。”
“既如此,就劳烦郝兄走一趟?”卢笙想着能不出面是最好。
不料郝罗博不肯:“哎,我刚出考场,不好去见皇上,你去吧。皇上今日就在妙音寺,明日元箴大师入主妙音寺,你知道吧?”
元箴本来是在白马寺挂单讲经,不过前些日子皇上下旨整修妙音寺,并已册封元箴为妙音寺主持,明日就是正式的典礼了。
卢笙想了想,去妙音寺总算不是那么显眼,也就应了。
于是午后不久,正跟元箴、道真相谈甚欢的田从焘就见到了卢笙亲自送来的大雁,以及绑在大雁腿上的字条。
田从焘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那张字条,勉强压抑住激动的情绪,缓缓打开那张纸,只见上面用粗黑的炭笔写了花体英文:“I’m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