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宁答道:“我回来之前,家兄醒过一次,但伤势还有些重,大夫说不宜挪动,家父就留下陪他养伤了。家里这边还有病着的堂姐,也不能离了人,且张家那边的事还没解决,家父就打发我先回来了。”
“公爷可有说过,如何处置张家的事?”郝罗博插嘴问道。
陈皎宁笑道:“爹爹说,这事让我做主。昨夜我已经跟我大姐姐谈了,她答应出面告张一杰‘有妻更娶’。”
郝罗博听了点头:“那也好,只是要告他,须得有确实的凭证……”
“表姐夫放心,人证物证我都有了眉目了,只等拿到,就立刻送状子到长安府。”
郝罗博又提醒:“衙门快封印了,你可得抓紧。”
陈皎宁道:“我知道,也就是这两三日的事。”说到这里,她又看向田从焘,“我年轻识浅,又是女子,此事少不得还要王爷和表姐夫多多帮忙。”
“有事你就来找我。”郝罗博先应下,又看田从焘,“殿下这里,只怕没那么多空闲。”他寻思着上回他跑去跟曹国公表功,殿下不高兴了,这回陈家和张家的事,还是别逼着殿下管了。
陈皎宁听他这么说,一时有些失望,正不知该不该继续求时,陆静淑开口了。
“王爷,郝公子,小女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田从焘终于把目光从手中的盖碗上挪开,看向陆静淑。她今天穿了一件银红缠枝牡丹纹小袄、湖蓝马面裙,端端正正坐在椅中,看起来份外沉稳内敛,竟似比陈皎宁还显年长。
“陆姑娘有话直说便是。”他开口说道。
陆静淑微微欠身,说道:“自武定侯府平妻一事出后,我深觉不可思议,又听郝公子和柳公子说,在京各勋贵府邸,多有这等不讲廉耻的,就让家下人等去打听了番,谁知还真如郝公子所言,此事实非个例。”
她开始列举:“去年广德侯第四子花喻钟趁妻子卧病,迎镇南卫指挥使刘斌之女为平妻,后其妻病故,刘氏被扶正;又有宁南侯下嫁第六女左氏与屯田司郎中程贵允为平妻……”她一口气说出了五家爵高位重的人家,“听说如今纳平妻已蔚然成风,究其原因,不外是为了抱团往上奔罢了。”
现在还留守长安的,勋贵里多半是已失了圣心、没有任何实职的,官员则多是些官场失意、无人拉拔的,他们有的人手里有钱缺权,有的有些小权力却过得苦哈哈,于是就通过这种另类的联姻方式连在了一起,冀望能整合彼此的势力,进一步向上爬。
当然,也有一些纯粹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的。有了家里的妻妾还不足,又看中了别人家的小姐,纳妾人家觉得委屈不肯,就只能抬高半截,做个平妻了。
“我是个闺阁女子,行事多从自身出发,一听了这些不讲规矩律法的事,就忍不住替那些无辜女子气愤。不论是那原配妻子,还是被逼做了平妻的,都是家族的牺牲品,就像陈家大姐姐一样。”陆静淑回头看了一眼陈皎宁,“我虽有心为她们伸张正义,却力不从心,如今陈家大姐姐肯站出来告那张一杰,实在是一件好事。”
陈皎宁看到她鼓励的眼神,就接话道:“你的意思是,借着我姐姐这次的事,杀鸡儆猴,煞一煞这股歪风?”
陆静淑点头:“正是!不过,如果只是你和你姐姐出面告,长安府接了状子,倒怕他们未必敢管,只先把状子拿在手里压个十天半月,等过了年,张家动些手脚,灭了人证物证,可就……”
“这个倒不怕,王爷上次不是说了吗?他会跟长安府衙打招呼。”陈皎宁回道。
陆静淑还是皱着眉:“阳奉阴违的事还少见么?就怕长安府答应的好好的,回头还是拖延。”
陈皎宁也跟着愁起来了,两人一起苦着脸看向田从焘。
郝罗博简直都快笑出来了,这两个小丫头一唱一和,倒演的好戏,就是太浮夸了,不知殿下赏不赏脸陪她们玩。
田从焘放下手里的茶,他端了这么半天,这几个人谁也不告辞,还是别端着了,手怪累的。他看了看愁苦姐妹花,又斜了一眼偷笑的郝罗博,最后叹气:“要真如陆姑娘所说,这事还确实得管管了,致宏,你先去查一查,到底有多少人家做这些目无法纪的事。陈姑娘也不必担忧,只管先搜齐人证物证,递状子前打发人来说一声就好。”
“哎!多谢王爷!”陈皎宁高兴的拉着陆静淑起身行礼道谢,然后愉快的告辞走了。
郝罗博也跟着告辞,回去抓了柳歆诚帮他去收消息,很快就攒了一摞案底。
陈皎宁那边动作更快,三日后就通知田从焘说要往长安府衙递状子,田从焘打发郭敏过来,陪着陈府管家先去长安府。
长安知府一接了状子就连连叫苦,无奈有赵王府长史在这里盯着,只得当即派人去拘传张一杰和董云珂,又请陈皎华到公堂与夫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