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走到华丽的床前,却没有抽出他的刀,而是软软歪倒在床上。
身上无声无息就被压上一个大乌龟壳,花绿芜差点儿被压死,张口吐出衔在嘴里的解毒玉佩,无奈道:“你起来。”
罗钰却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严严实实压住她,道:“我累!”
“我比你更累!”
“你是身累,而我是心累。”罗钰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难得带了点儿伤感:“我毕竟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一闭眼,一草一木似乎还很熟悉。但实际已经物是人非。”
花绿芜本来就是最熟悉罗钰的人。她忽然发现,在这个环境中,她必须无限迁就他。因为再次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罗钰,的确是很可怜的。
“你见过皇上了?”她不禁问。
“没有。”罗钰木然道:“倘若见面,我怕我忍不住杀他。”
“他的确该死,却偏偏不该死在我的刀下。”
“我再恨他,他却毕竟是我的父亲。”
花绿芜没有说话。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情,本来就是任何一种言语都不能安慰的。也不必劝他坚强,因为罗钰本来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刚强。
罗钰紧紧抱住她,勒得她浑身疼。他右手握着长刀,冰冷的刀鞘紧紧贴着她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松开手起身,顺势将花绿芜拉了起来,低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独孤栖白如何应对皇帝的盘问,独孤家的命运如何,长公主的锦绣宫里发生了何样的质问与辩解,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先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花绿芜乖乖跟他一起排排走,手拉手。
她本来从不是喜欢听话的人。往日罗钰让她向东她向西,叫她打狗她撵鸡……现下心底却忽然升起一股柔软的情绪来,因为他的手居然在发抖,克制不了的发抖。
皇宫的守卫虽然森严,却又怎能拦住他们。不仅是因为两人的武功高强,而且一个从小生活在这地方,对路线熟悉地很;另一个则是暗影首座——暗影的根基正是由当初叛变的一群御林军精锐组成。他们绘画了一张精确的皇宫地图,花绿芜已经将所有的路线印在脑海,背得滚瓜烂熟。
罗钰带她去了一个很破旧冷清的地方。
荒草凄凄,黑灯瞎火,屋宇破败。对比远处的富贵繁华,更增寒凉。倘若不是亲身至此,很难想象皇宫中竟有这样穷苦破旧的地方。
“这是流霜宫,以前我和我娘就生活在这里。自从她死,这里便被弃为冷宫。”
罗钰的声音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他的手却冰凉。
“你不要看它现在这么破旧,以前,这可是整个皇宫最为漂亮的宫殿之一。”
花绿芜没说话。转眼秦砖换汉瓦,使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楚,她便拉着他一起跪下来,对着破败的宫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娘娘,您的儿子终于活了下来,并且很有出息,请你安息。”
他的手仍然颤抖,不禁握紧了她的手,亦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母妃,”他低声说:“儿子带媳妇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