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加上情绪起伏地厉害,很快便觉得困倦。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支撑不住要休息,请在座诸位都散去。
忠勇侯夫人一直心事重重,等出了延禧宫,见花绿芜要朝西走,便连忙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花绿芜便转过身子看她。
众目睽睽之下,忠勇侯夫人有些尴尬难堪。可若等郡主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不如现在当众逼迫郡主表态,有这么多人见证着,也省的郡主日后怕麻烦,只独善其身,却不管他们家潘毅之的死活。
忠勇侯夫人脸上堆笑道:“郡主,你二哥哥的事儿还请多多担待。他这回得罪了国师府,气得侯爷大动肝火……唉!也只有你能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个情儿啦!”
她的声音不算高,却恰巧能令诸位贵主儿听见。前头众人本来要散了,听见这话儿不由得都止步。
这招本来不错,真郡主腼腆,纵然心里头再委屈,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不给她面子的。可惜眼前这个却是假扮的,且还是个素来不肯叫人占便宜的主儿。
花绿芜眸光微闪道,“承蒙夫人看得起,长辈所托,本不应该推辞,可惜此事我亦要避嫌。”
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拒绝地这么干脆,在场的都愕然。
皇后林贵妃还有独孤贵妃或多或少都牵扯其中,互相看一眼,脸色都有些变幻。尤其是独孤贵妃,更是狠狠瞪着忠勇侯夫人。她儿子不止砍了国师府的大门,还等于在整个都城里削了独孤家的面子。倘若真心悔过也就罢了,独孤家尤不见得想要饶恕。居然敢当着她的面捞人,也不知究竟是忠勇侯夫人爱子心切昏了头,还是她本身就如此愚蠢。
忠勇侯夫人亦没料到如此,脸色一下子变了,讪讪道:“郡主怎能撇的这么干净?我们老两口自问并没有得罪过郡主,毅之可是为了郡主你才得罪的国师啊”
“他为了我?……实在不敢当,我并不知道他为了谁。”
“郡主这话是何意”忠勇侯夫人急了,仗着自己是长辈,郡主平日尊敬她,声音便高了起来,很带点儿指责的意思:“既如此,先前郡主就不该认真挑拨了他!”
“哈,真是颠倒是非!我为何要挑拨他?我倒是真希望从未见他呢!”谁知郡主声音立马比她还高,语气也比她还委屈。
“你……你!!”忠勇侯夫人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花绿芜便用帕子掩面,呜呜道:“先前为了避免贼人,我的行踪本来是保密的,不知云若衡和颜清霜怎得知道了,硬过来想要我跟她们去!偏偏云若衡咬死了我不清白,信誓旦旦跟亲眼见了似的,还随随便便跟东海侯这么说了,我心里头恨极,又怎能跟她们去接着也巧了,你家二爷远在都城,怎么就得到了消息要过来逼我自裁,说他不想娶失了清白的女子!”
“当时我真想死了算了,省的白受这些羞辱。要不是独孤家的公子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这么去了,不止带累两条人命,污蔑未清也无颜见九泉里的父母,因此我才活了下来,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死去的父王母妃争一口气!”
“偏偏你们家公子又来了这么一出,闹得全都城沸沸扬扬,人多口杂起来,清白的也要不清白了!看来定是要逼我死了,他才满意!既如此,请夫人寻一柄宝剑来,我这就去你们忠勇侯府门前横剑自刎,了断这条性命,也算对得起侯爷跟我父王的交情了!”
这番精神抖擞地连哭带骂,对忠勇侯夫人连推带搡,闹了个地动天惊。唬得一众贵主儿都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劝得劝,拦得拦。宫女太监们都惊了,也不敢胡乱插手,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种等级的热闹,怕是延禧宫一百多年来都没见过这种盛事!心道我的乖乖,可真是开了眼界啦!
“昌乐你小声些,惊动了太后娘娘谁也担待不起啊!”
“忠勇侯夫人您少说一句吧,你家那宝贝儿子自有你家侯爷管束,您就是逼死昌乐郡主也没有用啊!”
“要我说,合该毅之这孩子受些罚,小惩大诫!看他做出的什么糊涂事儿!”
“昌乐别哭,忠勇侯夫人是急糊涂了,好歹她是你长辈,你别跟她置气!”
“忠勇侯夫人您也真是的,清河王没了,你们两家可是至交好友,您就这么照顾昌乐的?回去好好说说毅之,让他做事前过过脑子吧,唉,这都是什么事儿”
花绿芜发火以后,只用帕子掩面哭,偷眼看林贵妃的发鬓都松了,周围一圈莺莺燕燕东倒西歪,不禁笑得肚痛,愈加哭得大声!
忠勇侯夫人的女儿听见这边的动静,远远地赶过来劝。这看起来倒是个极为稳重的,个子高高的,不很秀丽却挺端庄的长相,低眉顺眼道:“郡主纵然受了气,闹了这番也算是出气了,好歹请郡主念着往日两府的情分,这事儿就先这么算了吧。要真查明了是二弟的错,必让他过来向郡主致歉。”
“不敢,只求你们家二爷放过我就成了,其余哪里还敢妄求?”花绿芜眼见闹得够了,这才抽抽搭搭的擦眼泪,见好就收。
忠勇侯夫人被这一番折腾,又惊又怒又沮丧,简直说不出话来,就这么哆哆嗦嗦地被闺女扶走了。
淑宁长公主方才没有上前,一直沉着脸看着。此刻忽然唤住花绿芜:“昌乐丫头,你也累了,跟姑姑去锦绣宫休息吧。”
花绿芜一抬眼,见她眸光幽深,娟秀的面容带着长年的悲悯外,还夹杂着一丝失望与愤怒。
花绿芜擦着眼泪,心念神转。这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她方才故意牵扯出云若衡与颜清霜,也许长公主心中不信,是想拉她去和她们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