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泡了三遍热水澡,用掉半块香胰子,浑身都香喷喷的了,独孤季川还觉得身上有点儿若隐若现的羊骚味。想起一排柔弱的小绵羊冲着河边撒尿的情形,他就心塞。怪不得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呢,这沉鱼就是其中的翘楚,堂堂暗影首座,居然使这种阴招,简直是心眼比针鼻还小!
独孤栖白早起出门,见到他便抬起袖子掩住鼻子。
独孤季川瞪他:“你狗鼻子啊,这么灵!”
“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大火气?捡条命回来就不错了,你知足吧!这天底下还有罗侯不敢杀的人么?”那小矮子事不关己的模样,语气不咸不淡。
独孤季川挠挠半湿的长发:“也是。爷运气好!哎你看出来没有,我觉得那罗侯和沉鱼有点儿奸情。”
“……你谨慎着罢,祸从口出,没见过多嘴者还能长命的!”
独孤季川看小矮子瞬间拉下了脸,转身又进屋里了,还重重地关上门,不禁一脸郁闷:“你有病啊!我说他们,怎么就得罪你了!乌鸦嘴,你才短命呢!”
他越想越气,心里头升腾起一股子邪火,就犯起执拗来。伸出手咣当咣当敲门,定要把人闹出来,结实的木门都快被砸烂了。
易风正在屋里擦桌子,觑见公子脸色不好看,薄唇抿地死紧,一付很不耐烦却犹自忍耐的模样,心头不禁一动。赶紧扔下抹布,端起半盆剩下的洗脸水,打开门就一盆泼了过去,独孤季川顿时上下透湿。
“谁呢!没长眼朝哪儿泼呢”他浑身湿答答的,飞来横祸简直不可置信,气得连声音都变调了!
“哟,三爷,奴婢正要端水出去呢,没想到您杵在门口碰着了,瞧淋您这一身,真是对不住了!”易风捂着嘴,装出惊慌无措的模样,赶紧连推再搡地把人弄走:“三爷,奴婢去给您端热水,再给您找套干净衣物。瞧您这一身湿淋淋的,多难受啊……”
半个时辰后,易风回来了。独孤栖白倚着墙根看她,蓝眸闪着冷淡的光芒:“你这招,跟……郡主学的吧!真是学好三年,学坏一天,你也不怕他恼。”
易风小心地掩上门,捂着嘴儿轻笑:“奴婢才不怕。从没见过三爷打女人,再说他要真生气了,还有公子救奴婢呢。”——那回看郡主泼人水她就觉得特别痛快,一直跃跃欲试,今日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独孤栖白摇摇头,神情有些无奈:“这次算了,下次别再自作主张。胆子都是越练越大的,你的本事要是配不上胆子,难免就容易闯祸,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来得及保你。”
“是,奴婢谨记了。”易风垂手,暗地里却吐了下舌头。
暗香浮动,日落月升。今晚上,花绿芜悄无声息回到了天香酒楼。
表面上看似一个人,其实三十六个顶尖儿暗影已经隐匿周围,随时听从她的调遣。甚至连罗钰都隐身暗处,随时保护她的安全。这次去都城看似危机重重,步步荆棘,其实有了这双重防护,便稳妥至极。
独孤栖白和独孤季川热烈欢迎沉鱼的到来。
都已经是熟人,用不着搞什么接风洗尘。让店家多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送进屋里就是。
等用过饭后,花绿芜便对他们说道:“我想见见郡主。”
独孤栖白点头。独孤季川先前有些躲避着她,此时却顾不得了,面露犹疑道:“郡主若见了沉鱼姑娘,太过吃惊闹出动静怎么办?不然先给郡主下点儿软筋散,至少让她没力气叫唤?”
“不妥。我见她,是要好好跟她交谈一番,彻底了解她的爱好,忌讳,平日的神态,用语,宫里宫外的朋友敌人的等等等,因此才能装扮地像。”花绿芜摇摇头:“她一紧张害怕,可就全完蛋了。”
“沉鱼姑娘既然提出这个要求,必有万全之策,我们不必杞人忧天。”独孤栖白捏着酒杯开口。
独孤季川迅速瞥了他一眼,看见蓝眸里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信任。
“好吧,请姑娘跟在下来。”
监禁郡主的是二楼最南面的一个房间。门外四个灰衣大汉不动如山,双眸寒光闪动,看得出都是军纪森严,心狠手辣的人物。
花绿芜出去便戴上帷帽,将面容遮挡地严实,因此那四人并未因她的容貌而惊异。
“见过三爷,五公子!”那四人看见来者,便垂手行礼。
独孤季川挥手让他们免礼,低声对花绿芜说:“姑娘,他们几个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亲兵,功夫好,嘴严实。您且放心进去罢。”想了想又问:“我们用不用一起进去?”
“不用。”花绿芜断然道:“我去和她说说话,聊聊天,人多了倒成了威逼,反而不好。”
“好,那您请进。”独孤季川心里头松口气,真让他进去他心里头也别扭,合伙帮着算计清河王的遗孤,欺负孤寡似的,他有些不忍心。
花绿芜点点头,便推门进去了。红木门又静悄悄地掩上。
独孤季川看着这扇门瞪眼睛,心里头猫儿抓似的,独孤栖白嘴角一翘,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走吧。咱们留在这里听姑娘们的墙角有些不太合适。”
独孤季川瞪他一眼,满脸不高兴,难道他是那么内心龌蹉的人么杵在这里听墙角是不得已,里头成败事关着朝堂上的安危呢。
他不满地问道,声音很小很轻:“你就对那沉鱼这么信任?”
独孤栖白仰头望着他,湛蓝的眼睛充满了平静。一字一句道:“疑者不用,用者不疑!”
“……走吧,易风已经泡好了茶。”
——那一瞬间的眼神,居然震慑住了独孤季川!他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一股荒谬的感觉,仿佛面对着一个表面极为冷静,实际上却极为疯狂的赌徒,敢在毫无预知的赌场中押上自己全家性命的那一种!
——他凭什么那么信任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