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下午时,花绿芜肚子开始痛。按照推算,这两三天便是产期,今日很可能提前生产。皇后生产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是皇上头一位子嗣,保住皇后平安生产就是现在太医院的头等大事,太医院的御医正闻讯紧忙全部守到中宫。
罗钰处理完政事便急速赶来。无所事事的空空道人和何不求早就守在中宫外殿了,两人急得一头细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宫人们如临大敌,透过内殿门口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偶尔传来一声花绿芜的闷叫。
沙鹰仗着年纪小,踮着脚尖想混进去瞧瞧。可是女子生产严禁太医以外的男子进去,等真正分娩的时候连太医都要被撵出来,只能由熟谙医术的医女进行接生。因此宫人们严防死守,牢牢卡在内殿门口,任古灵精怪的沙鹰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混进去。
罗钰一脚踏进来,满殿的人都跪下恭迎。沙鹰第一个蹦起来,快跑到罗钰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师尊,你看他们接生怎么偷偷摸摸的,我想进去探望师娘,他们都不让我进去!”
罗钰不喜别人触碰,甩手抽出袖子,极有威严地瞪他一眼。
沙鹰哆嗦一下,顿时老实了。
罗钰快步走到内殿门口,恰巧里面的御医正纷纷出来。他们在里头已经听见外面的山呼万岁声,早就知道皇上来了,因此出了内殿就给罗钰请安磕头。
罗钰见这些素日稳重的御医正也满头细汗,心里咯噔一下,急问道:“皇后怎样?会顺利生产吗?”
御医正跪在地上没敢起身,先是低头说了一圈场面话吉祥话,最后才说皇后骨架小,胎儿个头略大,虽然皇后身体健康几乎可以确定顺产,但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
罗钰听得心都揪了起来。空空道人,何不求也早围过来了,何不求咬着手指道:“我真担心师妹,她嘴上不说,其实最怕疼了。”
空空道人急得脸皮都黄了,“真是,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吃那么多!胎儿小点还少受点儿罪。”
这话算是说出他们师徒女婿三人的心声了,当初三人唯恐花绿芜营养不够,变着法儿逼她吃特制的营养餐,没想到临了遇到这个难题。
听着里面渐渐急促的闷叫声,罗钰真是后悔死了。
本来没孩子的时候他特别想让花绿芜生孩子,可此时听着花绿芜几乎变调的声音,想象她受了什么样的罪,罗钰心里头就跟刀扎似得,俊美的脸庞绷得越紧。
沙鹰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些不解:“生孩子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我们北漠那儿的女人都十个八个地生孩子,也没见出什么问题,你们白竺的女人也太娇弱了。”
这话一出,三个人六道杀人的目光纷纷投射到他身上,吓得他退后一步,立马两只手捂住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三人才不再理会他。
罗钰心里越来越着急,他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度日如年。负着手走了两圈,每每绕到内殿门口,却又硬生生停下脚步。
跟沙鹰不同,罗钰从小生活在皇宫,记得有这么一条铁规矩。传说女子生产时魂魄最弱,若有男子贸然闯入,极容易被阎王勾魂,一尸两命。
因此,罗钰不敢进产房。
花绿芜忽然惨叫一声,罗钰吓得脸都白了。他喉咙又干又紧,发出的声音简直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去,从里头叫一个人出来。”
很快,从里面匆匆走出来一个汗湿头发的宫女,她刚要下跪,罗钰就阻止了她,问:“皇后现在怎么样?有危险吗?”
那宫女低着头飞快说:“娘娘安好。现在羊水破了,孩子还没有出来。”
“你再进去伺候,一刻钟……不,半刻钟出来禀报一次!”罗钰捏着扳指厉声说。
等那宫女急匆匆地又赶进去了,侍立的一边的御医正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低声说:“请皇上安心,有的孕妇生孩子时能一天一夜,现在才刚刚开始,皇上勿要焦急。”
罗钰没有看他,阴沉着脸点点头。他岂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听着里面花绿芜的叫声,想象花绿芜现在所受的痛苦,罗钰就心浮气躁六神无主了。什么是地狱什么是煎熬,你最爱的女人在受苦,但是你干着急却一点儿也帮不了她,这就是最可怕的地狱最痛苦的煎熬。
空空道人见徒儿这么受罪,本来有点儿怪罗钰的。见他焦急地面青唇白,倒又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矮墩墩的老道走过去劝罗钰:“皇上,你好歹先喝杯茶吧,别着急,慢慢等。可别糖豆好了,你再吓得倒下了,那谁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