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尽了全力,至于她究竟醒不醒,就要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
“喂,你是什么表情嘛”清俊中年人习惯性敲侄子的头,然后皱着眉说:“听天由命的意思就是看她的身体承受力、意志、跟老天赏不赏脸了!身为医者,我能控制的也只有自己的医术罢了,可其余的事情我怎么能控制呢所以,万一她挺不住,就是老天要她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当然,劝你也不要太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死了一个就再找……”
中年人其实是想安慰他,这番话听到青年耳朵里却成了反效果。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怔怔地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坐下身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心里慌慌的,一言不发。
中年人皱着眉头观察他一阵,也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用胳膊肘捅捅他:“……你先前说的都是真的?你真喜欢她呀?”
青年没有说话,有些黯然地低下头。这就是默认了。
“真可怜,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么”中年人叹口气,使劲抓抓头发,心里难得烦躁起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花绿芜:“容貌也不算很出众……后宫三千佳丽,这丫头怎么混成皇后的?唉,算了,你要是真喜欢这个调调的,不然我帮你找几个?……唉,胆敢喜欢皇后,除非造反否则根本就没戏嘛!虽然我没有成亲,一直也不明白女人有什么吸引人的,不过仔细想想吹了灯还不是一样,呐……好像李家就有几个女儿很不错哟,长得都很漂亮!王家的好像也还可以,门当户对的,他们家的小女儿脸蛋圆圆的,跟躺在床上的这个倒有点儿像……”
絮絮叨叨的中年人眼睛一亮,本来还以为走投无路的,这不是说着说着就想出办法了吗?
“别插手,我不需要!”青年身上发出寒气!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被自己感动,幻想着侄子会痛哭流涕感谢自己的中年人眼角一抽,立即不满地叫起来。
真是的!难得他发一次善心,却碰上这小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独孤栖白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很无奈的模样,然后俯身:“谢谢叔父大人关心,但是我不需要。”
“啊,你不需要!”碰一鼻子灰的中年人抱着胳膊,很不爽,于是很不客气地攻击起来:“是,你是不需要,可她也不需要你!这是皇后,肚子里怀着龙种,身边还有个皇上!我说你真是脑子进水了!无论你对她再好也没用,她能踹了皇帝跟你私奔吗?好端端的她会不喜欢皇上,喜欢上你吗?换了任何一个女人会这么做吗?哼,连傻子都会选皇上不选你!我说你跟她根本就不可能,你忙半天也就是白忙,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糊涂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这样究竟图什么呀?”
蓝眼青年的眉头先是微微皱起,然后越皱越紧。这些话一句一句戳他的心,且是花绿芜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忍受不了了,霍地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喋喋不休的叔父,倒把防备不及的中年人吓一跳。
“干,干嘛”
“叔父,你说够了就请出去。再这样,我很想杀人。”
那种隐忍着愤怒,格外冰冷的眼神,可不像是开玩笑的。平常中年人一定会生气,可八尺高的侄儿一座高山似得压在他面前,再加上这种慑人的态度,竟叫他心中畏惧起来。
“喂,你你你……”
青年没再废话,一步步向前紧逼,中年人被他赶得一步步倒退,仍不死心地问:
“喂,你为什么非得喜欢她啊……”
“不知道!”
“喂,你臭小子究竟在想干什么啊”
“不知道!”
不知不觉到了门口,中年人忽然意识到什么,死命扒着门框,瑟瑟发抖,“不行,我必须留在这里。让我再进去,留你跟这个皇后在一起我不放心!”
“……对不起叔父,我真的只想静一静。要责骂等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不想听。”
说完,把人往外轻轻一推,干净利落地关上门,还把门反锁上了。
“喂!你这个臭小子!你,你可千万别做坏事!我会在门外一直看着你的!”
外面咣当咣当敲门,因为害怕隔墙有耳,中年人虽然抓狂却不敢大声喊叫,独孤栖白只当做没听到。
开始,他只是背抵着门,任由叔父捶打门板,一动不动。
后来中年人敲累了,终于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是呼哧呼哧喘着,在外头絮絮叨叨不停地责备他,劝他赶紧回头,骂他是傻瓜,告诉他不要连累整个独孤家。
独孤栖白忍耐地听着——虽然之前说了不想听,但……刚才把叔叔逼出去已经很出格了,某种程度上他还算是个孝顺的青年,平时很少违逆长辈的,总不能再堵住他的嘴。
眼看外面人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备受指责的青年只好叹了口气,离开大门,一步步走向床边。
花绿芜仍在昏睡,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嫣红,额头上冒出汗水。
独孤栖白弯腰仔细看她,不知不觉竟看的呆了。虽然叔父说这张脸不算出奇,可在他的眼里,却感到十分好看。那细细的眉,紧闭的眼,卷翘浓密的睫毛,苍白泛着嫣红的脸颊,微微有些翘的小嘴,叫他很想用手摸一摸。要不是从小养成的品性,恐怕他就忍不住这么做了。
独孤栖白叹口气,坐在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捞起铜盆里浸湿的毛巾,弄得半干,替她擦去汗水。只有一只手,做这种事很不方便,可是他动作虽慢,却很仔细认真。
——说起来,他和她的相处时间短暂,而且充满了各种突发事件,像这样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她还是第一回,这样子贴身照顾人也是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