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狂非清都在巡视着家里,仆人们都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如往常一般,看来家里面被杜梅管的井井有条。这样就放心了,狂非清这样想着,便回去收拾行李。卧室里面杜梅和小草小朱已经弄好了几个箱子。
见到自己的丈夫回来,杜梅本来皱着的眉头更加的愁苦,新婚燕尔家里面便出了如此大事,现在自己的丈夫还要离家寻仇,家里面只留下自己和痴傻的公公,心中的凄苦不是一星半点。“夫君,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杜梅指着箱子的东西问道,微微的哭腔还是显露出她不是那么的坚强。
狂非清没有看箱子,而是拉着杜梅的手一起坐了下来,“此去长则半载,短则旬月,何必难过。”狂非清虽然觉得把家丢个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是甚好,但是他没有兄弟姐妹,只能依赖自己的妻子,“家里只有我夫妻二人,我走后全赖夫人你了!”
听到丈夫的话,杜梅心头一酸,连日来的疲劳和苦楚一下子都涌上来了,“夫君!”说着便依偎在狂非清的怀里轻轻的啜泣起来,狂非清摆摆手示意小草小朱出去,让怀里的妻子安静的发泄着连日来的委屈。
狂非清拍着杜梅的肩头,安静的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良久杜梅才安静下来,屋子里面只有她细细的呼吸声。狂非清抱着杜梅把她放到床上,杜梅的额头上的秀发因为汗渍而仅仅的贴在一起,没有狂非清印象中的一贯的干净秀美,反而是一种娇憨的笨拙的姿态。
此刻狂非清才想起来杜梅的年纪,这个时候就让她打理家业或许对她来说太过于沉重。良久狂非清才悄悄的退出了房间,坐在凉亭里看着夕阳西下,慢慢的落在远处的山谷之中,天上的云彩也因此变得火红,血一样的颜色此刻让人变得非常的平静。
杜梅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案几上放着温热的饭菜,狂非清在查看着行李,偶尔拣出一些不用的东西。听到杜梅起床的声音他回过头来,“吵醒你了?”狂非清继续整理着行李,“饿了吧,去吃点东西。”
杜梅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坐下来安静的吃着饭,看着自己的丈夫在箱子里面挑挑拣拣的,将原来整理好的东西再一次整理了一遍,剔除了书籍和多余的衣物之外,狂非清整理出来的行李非常的少,除了两季换洗的衣物和金银财物之外,只有随身携带的宝剑和先生的书信。
但是这些东西已经满满的两箱了,但是却也杂乱无章的堆积在箱子里面。发现了丈夫的窘境,杜梅笑道:“夫君还是放下来,待会我来整理。”狂非清也没有继续逞能,放下这一摊东西便不再理会。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这把剑狂非清只在第一次碰到的时候仔细的看了,最近一次拔剑还是在救杜梅的时候。抽出宝剑,剑身在烛光下面反射出模糊的光,虽然不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好剑,但是剑刃呈现出小小的波浪,却是百炼出来的精钢,剑鄂是一块黑玉,或者也不是玉,剑柄上缠着的是细密的黑绸,颇具古风,实乃君子之器。
但是狂非清却没有第一次拿剑的欣喜和无限的憧憬,已经没有了那种拔剑驰骋所向披靡的幻想了。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行凶者用的是剑!
即使再怎么是君子之器,再怎么文雅端庄,剑的本来面目就是杀人的。狂非清细细的打量着这柄剑的剑刃:就让你死在我的剑下!一定!
杜梅看着自己的丈夫痴痴的看着手中的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夫君?”杜梅早已经收拾好了,“放下剑休息吧!”听到妻子的话,狂非清才从幻想之中回过神来,把剑收回鞘中放到行李上面,外面是一片朦胧的银色,月光如同白纱一般笼罩着大地,一如剑锋的微寒。
“休息吧。”
等到天明时分,一家人便早早的起来,除了准备早餐,还得给狂非清送行。虽然已经再次安慰过妻子,但是杜梅的眼睛还是微微的泛红,“说过了,最多半年”狂非清坐在马车上看着妻子“很快的,找到线索我就回来了。”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知道离别时分杜梅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那你一定要小心啊,小草一定要照顾好夫君啊!”杜梅再次向小草叮嘱,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是杜梅还是不放心。
“夫人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少爷!”小草也感到自己的任务重大。此行狂非清只带了小草一个人,连车夫都没要,这又不是出去游玩,岂能如同在家。“行了,我们走了。”狂非清见到天色已经大亮,便挥起鞭子,“啪”的一声马车便缓缓前行。“家里你多看着,照顾好自己和爹。”
马车渐行渐远,狂非清再一回头就只看到模糊的影子。心里面这才好受一点,刚刚的离愁消散不见,因为狂非清知道纠缠这些也于事无补,眼下找到线索和凶手才是正经。马车向西北方向行驶,虽然从县衙知道凶手是用剑的高手,但是若是说天下群英汇聚之地,当只有皇都长安。
行至官道,渐渐便无人烟,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只有几道车辙看得出这条道路还是有人在用。还好路上有小草陪着说说话也不至于无聊,接连赶了七天的路,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狂非清和小草二人轮流驱马,倒也赶了一般的路程。
这一日艳阳高照已逼近正午,前方路边一颗大树枝叶繁茂,树下靠着一个和尚看不真切,狂非清慢慢靠近,正午在树荫下刚好吃饭休息。狂非清才驱车来到树下就闻到一股腥味,是血的味道。
细细的打量这个和尚,光光的头上胡乱的落着几只小虫,破旧的僧袍上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是血的腥味就是从僧袍里面散出来,并且越来越浓郁,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和尚似乎没死,呼吸已久均匀,但是在狂非清看来却是濒死前的征兆。
“恩?”忽然和尚睁开了眼向狂非清笑道,“既然不救我,为何要看着我?”和尚的双眼一片明亮,完全不是将死之人的样子,随着他睁开眼,本来黝黑的皮肤似乎变浅了一点,有种淡淡的黄色。
“我在等你死。”狂非清虽然很诧异,但是却没有惊慌,而是指着从僧袍中顺着和尚的四肢漫出来的血道:“前后并无人家,我亦不懂医术,无法救你。”听到狂非清的话和尚再次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说着和尚便掀开自己的僧袍。
他的胸口很明显被人砸开了,肋骨的断茬露了出来,森森的白骨映着血色有种奇异的美,血就是从这个伤口不断的冒出来,身上的衣物像是匆匆忙忙穿上去的非常的凌乱,或者说被人搜过身。“听说过古代刺秦王的铁锥吗?我就是被它击中的,所以我想一会就该像马车一样了。”
狂非清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所以我在等你死,然后给你埋了。”说出自己等和尚的目的,狂非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萍水相逢,给他收尸已经仁至义尽了。车里的小草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是啊!”和尚一声长叹,金色的阳光把这个世界照射的跟极乐一样的辉煌耀眼,大树绿荫之下的清凉让自己平静异常,再也没有什么烦恼可生,也没有什么烦恼要祛,“一叶一菩提,心是莲花开,一土一如来,今日空空空!”
和尚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脸色变得红润异常,“不过却有劳施主费心了,不必埋我了。”说着和尚竟然站了起来,身上的血液不流了。狂非清这才发下着和尚的身材非常高大,不似凡人。“今日相见,当是有缘。”和尚对着狂非清笑道,“我这里有份经文,不立文字,以心见心,降服邪魔,金刚不坏。”说着这和尚便轻轻的点在狂非清的额头上。
狂风暴雨一般的激烈的呼啸在狂非清的脑海里面不断的回荡,黄钟大吕一般的振聋发聩。明明只是轻轻一点的瞬间,但是狂非清却像度过了海洋一般的疲劳。回过神来只见和尚跌坐在树下,身体像炭火一样燃烧起来,非常的奇妙,虽然是肉体却没有焦味,和尚好像水晶一样的剔透,不一会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几颗彩色的石子。
天地间似乎从来没有这个人一般。狂非清捡起着几颗石子,虽然是在火中遗留的,但是却还是清凉异常。狂非清许久才回过神来,就像一场梦一样的难以置信。此时小草才揉着惺忪的眼睛起来,“少爷,什么时候了?”
“中午时分。”狂非清并没有想把这些事情告诉小草的念头,“可以拿出食盒吃饭了。”听到少爷的吩咐小草又钻进马车拿出食盒和饮水,铺开一张竹席二人便坐在上面。吃完午饭,小草便又困了起来,夏天确实容易犯困,狂非清将马车系好便拿出熏香来,驱散毒虫安心午睡。
狂非清此时才有心思仔细研究和尚留在自己脑海里的东西-《金刚般若波罗蜜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