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谨若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寂静的都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都说心痛的极致就不会再有感觉,因为已经麻木了。可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北冥司越的那句挫骨扬灰来,还是有钝痛的感觉?难道,是痛的还不够?靳墨诏最后是什么模样?不知道,记忆里只有他纯净如洗的笑。也算是,随了他的愿吧!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景儿小心翼翼地声音随之响起,“主子,您醒了啊?饿不饿?渴不渴?”
云谨若无声地摇摇头,努力地坐起身,用依旧嘶哑的声音吩咐道:“去打水。”
“是。”景儿忍着泪意退去。
洗过脸换过衣裳,云谨若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抚摸着镜中人的脸。不甚清楚的影子,熟悉的脸庞带上了些许憔悴,哀伤幽怨,眼神复杂的连她自己都看不懂。只是其中的狠绝却是明显的。这是,什么时候的变化呢?记得刚来的时候,有的只是淡然。
“主子,您是先喝药还是先吃点东西?王爷回宫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收起所有的伤痛,云谨若摇摇头,冷然出声,“叫无极进来。”
景儿抬头,为难地看了一眼手中托盘里的药与粥,终是放弃了劝说的打算出去了。
“公主。”镜子中多出了一道墨色身影。
“嗯。王爷回宫了?”云谨若摆弄着手中的胭脂,不回头地问道。
“是,宫里有异动。”
意料之中的。云谨若敛起眼睑继续问道:“那,将靳太医挫骨扬灰的命令,是他下的吗?”
“公主,您误会了。”无极眼底的忿然之色尽入云谨若眼里,“行刑当日王爷不是陪您来了山庄么?当时是有帝师代为监察的。等王爷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云谨若知道不会是北冥司越,怕无极不说才故意出言诈他。本来以为是步云烟,哪知……沐流光,很好。
疲倦在周身游走,云谨若累的不想说话,摆摆手示意无极可以走了。无极却从身后拿出一只画卷递了过去,“这是靳太医的遗物,王爷吩咐给您。”
门被关上,云谨若凝视了很久才拿起了画卷。慢慢地打开,一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女子跃然与纸上。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又倾国,佳人再难得。
这首诗,用蝇头小楷被提在了画上,可以看出写的人很用心,一笔一划都相当的认真。靳墨诏,那个有着纯净眼神却满藏心事的男子,从来没有说过爱,却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云谨若抬起头,对着虚无的空气绽出一个绝美的微笑来,一字一句地念道:“北国有佳人,绝世而……”声线不复最初的清淡,眼泪抑制不住地蜿蜒而下,划过脸庞,一滴一滴地打湿了画卷,落在画中人的脸上,逐渐地模糊起来。
守在门口的景儿久久不见屋里的动静,忍不住就要进去,却被无极给伸手拦下。敢怒不敢言,景儿只有急的跺脚。另外一只手却是将无极横在门口的手臂给打落,对着景儿说道:“你先进去看看。”
景儿望了一眼怒目注视着残雪的无极,乘着缝隙溜了进去。无极身后就要抓,却被残雪给架住。两人各自发力,不相上下,就那么僵在门口。
刚一进门,景儿便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抬眼看去,一副画卷在云谨若的手中燃烧起来。“主子,小心手。”景儿冲过去便将其打落。
画卷已经燃掉了四分之三,美人的脸不复存在,只有衣袂在火光中飞舞。也只是片刻,就化为灰烬。
既然要消失,便消失个彻底,就当那人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浊世,就当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
“拿去埋了。”云谨若恢复如常淡声说道,“把药端来。”
“是。”景儿应道,对于云谨若的变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一口气将药喝光,云谨若又端起了粥碗,对着景儿点点头,“你先下去吧,顺便打听一下,太后和花夫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逝者已逝,生活不可能为了一个人的悲伤而停留,命运的齿轮依旧在缓慢地滚动。
休息了几日,云谨若也便恢复了正常,但是眼底那挥之不去的哀伤却让景儿不忍去看。听说宫里的变故甚为紧张,北冥司越忙的脱不开身。人不来,东西却是没有断过,只遗憾的是没有只字片语。不过临走以前倒是在云谨若这边做了妥善的安排。
护卫自然是不会少的,明的,暗的。保护着云谨若的同时也虎视眈眈地盯着步云烟的动作。而云谨若则是在北冥司越回来之前,都不用去给步云烟请安,也算是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在一个山庄里,倒也相安无事。
说是由于太后对于摄政王的器重,所以便留了花如月在步云烟的住处。云谨若曾派景儿和残雪去探望过,却没有见到她的人。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是西郊避暑山庄的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着。
精致的阁楼上,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站着,名为保护,实际上呢?花如月讥讽一笑,“砰”地关上了窗户。抚摸着怀里乖顺肥胖的白猫,躺回榻上懒洋洋地吩咐吉祥说道:“去,支会一声,就说我要出去逛逛。”
“可是小姐,太后……”吉祥为难地绞着手指。
“哼,现在我在她的地盘上,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她也难逃其责。就算王爷对我不上心,可是我肚子里可是王爷的子嗣。”花如月冷笑一声,“至少,在孩子出生以前我是安全的。”
“小姐,你还是……”
“算了,”花如月叹息一声,“我也只是憋屈的慌而已,发发牢骚。轻重还是懂的。”
“可是,吉祥不明白。就算……就算太后要对付你,不是还有王爷么?你为何要将小世子托付给……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就算她不是好人,我的孩子由她抚养也总比落在步云烟手里强。至于王爷,呵呵,若是他在意,怎么会任由步云烟做那些个龌龊事情?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云谨若可信。就算看走了眼,也只能算我儿命苦了……”花如月黯然伤神,吉祥也跟着难过。一时之间气氛也沉闷起来。
楼下传来了一阵躁动喧闹,花如月回神,吩咐吉祥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吉祥转身离去,少顷回来说道:“是那个云国公主来了。”
“什么?有事么?”花如月一惊,扶着吉祥的手慢慢地坐起了身。
“不知道,已经给挡回去了。”吉祥摇头。
花如月不安地紧了紧手指,“我怎么觉得心神不宁,你去问问,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好的。”吉祥扶着花如月躺回去,正要抬脚离开,忽然传来了一阵幽幽的箫声,一直在怀中温顺的猫竟然突然就发起狂来,举起爪子直直地朝花如月的脸上抓去,花如月转脸避过,人却滚到了地上。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刚刚走开的吉祥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自家主子倒在地上,身下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的喊道:“来人啊……不好了……”
终还是不放心,云谨若派残雪乘着夜色去探望了一下花如月。没有想到的是,带回了这样一个消息。
“你是说,她和那只猫形影不离?”云谨若瞪大了眼睛,心开始往下沉。
“是,殿下。奴婢去的时候她们已经睡了,那猫,与花夫人同眠。”残雪小心地看着脸色剧变的云谨若,接着问道:“这,有关系么?”
有关系,自然是有关系的。花如月你个白痴。怪不得,步云烟会一直留花如月在自己的身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有人提醒,初次怀孕的花如月不懂很多的禁忌。
步云烟,你好歹毒的心肠。
云谨若再也坐不住,就算为了花如月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她也无法置身事外。
“殿下,您去哪里?”看着突然暴走的云谨若,残雪忙追了出去。
被挡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云谨若一行三人根本就进不去花如月栖身的阁楼。
云谨若气极,正欲抬出北冥司越来上前争辩,却被景儿给拉住。
“主子,也许,她们等的正是这个机会。若是您现在进去了,花夫人那恰巧发生什么事情,一盆脏水可就都在您的头上了。”
景儿的一袭话惊醒了云谨若。之前太过于激动却没有想到这一层。也许步云烟不会这么快就下手,但是自己现在这么一闹,反而给了她可趁之机。有点后悔不跌,云谨若转头带人走了。
出事以后云谨若曾不止一次地想,若是自己当时进去了,是不是就会阻止事情的发生?事实是,不会的,步云烟早就布好了局,即使当时她强闯进去,也只是留给人家一个打击自己的机会而已。
即使如此,内疚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