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鱼仙辇抵达青丘国的时候已经是青荁离开青腰山的第四天了,临走之前司秋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司秋说要开启虚空必须要先找到三大神木,即若木、寻木和建木,这三大神木分别位于西方荒野的青丘国、寻木则生长在北方海外,建木乃通天之木,位于天地中央,集齐三大神木之后还要找到一棵叫做帝女桑的树,帝女桑曾是赤帝神农之女羽化升天的地方,蕴藏莫大的灵力,三大神木加上帝女桑的神力方能冲破虚空,且不说这帝女桑是由炎帝手下两大神将计蒙和飞廉看守,寻常人若企图接近轻则修为散尽,重则灰飞烟灭,那三大神木也是天地间十分难得的珍宝,若能得到其中之一已是此生无憾,跟别提集齐三个了,但也只有凭借三大神木的神力才能抵挡住计蒙和飞廉的攻击,不管怎样,青荁觉得总归要试一试的,她这一千七百年的修为也是靠羽涅以命抵命侥幸保存下来的,如若没有他,她现在早已是游离于六道之外的一缕孤魂,就算是灰飞烟灭她还是要试一试,哪怕只能再看他一眼…
可这第一关青荁便犯了难,当时司秋问她,“你对青丘的白启真的完全放下了?”青荁还信誓旦旦的说我真的放下了,她也确实是放下了,如今已经有人替她做了青丘的帝后,白启也不再记得他们的往事,现在青荁跟他也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可要她以青腰山少主的身份去求他将若木借来一用,着实有些难度,一个不小心再碰上司幽的话,又难免一场腥风血雨,司幽自然是不肯将若木借与她的,青荁也不愿与她正面交锋,毕竟她现在乃是青丘国的帝后,况且有天机镜在手,现在的青荁已经没有羽涅的保护,她只能自己拿主意,这一次她也要为羽涅做点什么,毕竟…她欠他的实在太多。
再次踏入青丘国已如隔世,青荁虽已铁了心做好与白启正面交锋的准备,却迟迟迈不开步子,想来不禁自嘲,现在竟不如七百年前那个冒冒失失敢闯敢闹的自己,白启的性子应该还没变……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青荁轻轻抚了抚胸前的衣服,里面硬硬的,是那块牌位,
哥,等我。
不过青荁实在不解的是,明明有大门不进,却偏偏要挂在墙头上,转过头去看向宜苏,她正一身黑色夜行衣,黑纱蒙面,紧绷着身体趴在白启帝君寝宫的墙头上,她也正一脸不解的看着青荁,青荁又看了看自己,一袭火红的罗裙没什么不妥,
“姑娘,你怎么不换上夜行衣啊?”
“为什么要换上夜行衣啊?”
“凡间小说唱本什么的不都这么写吗,晚上去别人家里偷东西要穿黑衣服啊。”
“……”
“……”
青荁一再强调他们这次不是来偷,而是光明正大的借,但白启小气得很,他从不爱多管闲事,尤其是陌生人的闲事,这在四海八荒之内是出了名的,一开始还有些不识趣的神仙想来巴结巴结这位辈分比当今天帝还要高的白启帝君,为自己将来的“仙途”打通关系,最后一个个都碰了一鼻子灰,白启那不冷不热的性子着实让人不好接近,青丘国的门庭渐渐冷落了起来,各路神仙都对这位帝君敬而远之,白启更乐得清闲,天天没事看看书念念佛,来往最密切的也就是朝阳谷的天吴上神了,如此孤僻的家伙,跟他交流已是极为困难,更别提跟他套近乎借东西了,青荁忽然觉得如果就这样把白启绑了,严刑逼他交出若木来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当然她在想这个的时候完全忽略了凭自己跟宜苏俩人的修为能不能绑住白启的问题。
说来也奇怪,天吴生性喜欢凑热闹,就喜欢收集花边新闻,今天哪位神君跟哪位神女在哪里秘密私会了,哪位神女又跟哪几位神君有说不清的纠葛等等,没有他不知道的,简直是神界里的“包打听”,也不知这喜闹的“包打听”怎么就跟冰块似的白启勾搭上了,俩人闲来无事就找个小凉亭饮茶对弈,天吴嘴巴不停的说着各种花边绯闻,白启竟也不觉得反感,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怪胎,果然是怪胎,唔,俩人都是怪胎。
等青荁回过神来时身旁的宜苏已经不见了踪影,四下里望去,一个黑点正四仰八叉的贴在白启帝君寝宫外的石板路上,手腕处闪闪发光,已然是被锁仙环给控住了,灯火通明处一人身着蓝衣,手里握着一个琉璃制的棋子罐,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地上这团黑乎乎的“东西”,
“我说老白,你家来客人了。”
屋子里一个紫色身影迈着优雅的莲步慢悠悠走了出来,“你眼神不好,墙上还有一个。”
天吴讶异的“哦?”了一声,眯着眼睛往上瞧,墙头上果然趴着一个红点点,那个红点点正是咱们的青腰少主,六目相对之下(白启,天吴还有青荁),青荁看了看还在地上死命挣扎蠕动的宜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这么干干在墙上吊了半炷香的时间,天吴也不说话,继续打量着地上蠕动的宜苏,还时不时用手指戳一戳,貌似对这团黑物非常感兴趣,白启也不说话,他显然对吊在墙上的那个更感兴趣。
就这样又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末了天吴突然说了一句话:
“咦?你这夜行衣哪里买的?”
宜苏:“……”
青荁:“……”
白启:“……”
天吴看清青荁的相貌之后表情僵的跟吞了只苍蝇似的,待明了她的身份之后表情比吞了一百只苍蝇还难看。白启倒是淡定得很,不愧是活了上万年的高龄,见识广,气度大,斜倚在寝殿中央的红木榻上专心品茶,青荁低头不语,时隔多年如此特殊的重逢方式着实让她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敌不动我不动,白启不说话,她便趁这时间好好琢磨下台词,宜苏则气鼓鼓的扯下面纱,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正恶狠狠的瞪着天吴,天吴仔细一看,顿时乐了,“哈,原来是个女的!”
“咳咳…”白启放下茶盏,青荁想台词正想的入迷,没来由的几声轻咳把她紧张的一个激灵,刚想好的台词又忘干净了,心里暗暗的问候了一下白启他大爷。
白启从红木榻后面的夹层里拿出一副画卷,卷轴展开,一股幽幽的墨香扑鼻而来,画卷中佳人绝世独立,一袭火红的衣裙簇拥着白皙剔透的肌肤,如同绚烂的木棉花,只可惜的是美人的脸庞上却没有五官,未画五官已是这般倾世之姿,也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怎样的五官面目能配得上她。
“你可认得她?”
青荁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心里却猝然一紧,白启“哦”了一声,收起画轴,慢悠悠坐下,“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慢慢想起她。”青荁心里一想,这下糟了,白启这么说就是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敷衍过去,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死磨硬泡也要泡出个让他满意的答案来。
“看来我应该翻翻黄历了,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平时都没人来我这青丘山做客,今儿一来就来仨。”白启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的说。
天吴一向擅长打破尴尬的气氛,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说:“哈哈,我不算,我可是常客。”
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尽快将若木弄到手,青荁定了定神,先是不卑不亢的对白启做个揖,“实不相瞒,小仙此次前来是为求帝君的若木一用。”
还未等白启开口,天吴抢先了道:“早闻青腰山少主艳冠天下,没想到胆量更是一绝啊!先是一招狸猫换太子放了白家帝君的鸽子,后又带着贴身侍女夜闯青丘索要若木,这还真是让本上神大开眼界啊!”
旁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宜苏闻言便要上前反驳,却被青荁拦下,却还是气不过,低低的骂了一句:“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了解真相就别乱说话!”
天吴被宜苏这句话给硬生生的顶了回去,表情像吞了个苍蝇窝似的,悻悻的往白启那边靠了靠,一脸求助的样子。
座上的白启终于缓缓开了口,“你既是有求于我,自然也应该满足我的要求,这样才公平,你说呢?”言罢抬眼望着青荁。
青荁轻咬着下唇,额前有细细的汗珠,“不知帝君有何要求?青荁必定竭尽所能。”
“哦?竭尽所能?唔,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帮我查出这画中人到底是谁,她跟我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渊源,若你能助我完成这副美人图,我便将若木借与你。”
本来青荁设想的只有两个结果,第一是白启肯乖乖交出若木,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那便是他不肯借,并把她俩轰出青丘,接着便采取第二种方法,他若不肯借,然而她又偏偏非要得到若木不可,这时候只能先礼后兵了,本来早就准备好拼上这条老命杀出一条血路来,却不料被白启留在青丘住下了,白启分别给她跟宜苏准备了两间很上档次的房间,此时此刻青荁正趴在屋子里的桌子上看着烛台发愁,那段往事,她着实不想再提,可白启却偏偏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青荁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被天机镜抹了记忆,司幽为了得到他,当真是煞费苦心,对了,说到司幽,今晚在白启寝宫里竟然没见到她的身影,反而只有两个大老爷们,这不应该啊,如今司幽可是帝后,这大晚上的帝君跟帝后不在一个寝宫里,难道是…吵架了?啊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青荁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往床榻上倒去,“先让老子睡个好觉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