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兄妹的事一了结,整个庆丰镇彻底恢复平静,大家只知道镇子上没再出现有人失踪的事情,一些流言蜚语也慢慢消散了,却不知道叶尺岚和叶尺柔之间的故事,在大家的记忆里,他们最后只存在于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叶尺柔对兄长的执念让她的灵魂堕入魔道,最后,一个灰飞烟灭,一个自裁于啸月剑下,执念的可怕实在超出人的想象,青荁不由联想到,自己想尽办法想要收集神木打开虚空找回南宫羽涅,不也是一种执念,当初因对慕辰的执念失去了羽涅和孩子,如今又要因为对羽涅的执念以身犯险收集神木,从头到尾,她都是为执念而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叶尺柔一样堕入魔道,只不过她与叶尺柔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复仇之心,内心也没有半点恨意,只希望挽回自己当初失去的人,用自己的余生去好好弥补。
青荁把叶尺柔的尸身收了葬在了竹林草屋那个小坟头旁边,那个坟里葬的应该就是叶尺岚了,青荁把那只拨浪鼓放到叶尺柔的棺椁里随她入葬,而整个过程,白启都在一旁静静的站着,脸上是他一贯清冷的表情,青荁最后将墓碑立好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这兄妹俩本性善良,只怪天意捉弄,其实叶尺柔不过只是想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罢了,就连这点平凡的心愿也实现不了,反倒被歹人利用,有时候真觉得老天爷挺冷血的。”
白启像是并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天下之大,人类只不过如蝼蚁一般,因为生命短暂,才想要抓住身边的人和物,才会多生执念,被欲望支配的生物最终会为自己的执念付出代价,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青荁听到他这些话,心里很不舒服,立马开口反驳:“正因为人类渺小,才知道珍惜自己身边的一切,人生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变的丰富多彩,至少他们知道为何生活,如果一个人活的太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活,那岂不是太可悲了……”刚说完就想起身边还站着个现成的万年标本,立马住了嘴,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千遍万遍,青荁啊青荁,你是没脑子吗,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啊,偷偷瞄一眼白启,他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目光凝视着两座矮坟,青荁想开口解释一下,却又觉得说再多都是欲盖弥彰,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白启终于缓缓开口:“那道白光你认得?”
青荁一下子回过神来,当时那道白光从北方而来,取了聚魂珠后又迅速回北方去,而这道白光青荁自然熟悉无比,那是天机镜发出的光,于是她点点头对白启说:“没错,那是天机镜,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人应该是司幽。”
“司幽……”白启微微沉思,然后抬头起头看向青荁,道:“天机镜怎么会在她手里?”
青荁却是一脸讶然,在她认为,司幽已经是白启的帝后了,可白启说起司幽来,却像在说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便忍不住问他:“她不是你的帝后吗?你怎么好像跟她并不熟识的样子?”
“帝后?”白启嘴角微微上翘,表情像是听到一个很冷的笑话,“我记得跟我有婚约的是青腰少主,而不是一个叫司幽的人。”
青荁被这句话突然卡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白启的样子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他也没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难道他们并没有成亲?青荁正琢磨着,白启却已走了老远,回头看她还呆在原地,便说:“你还去不去北海找寻木了?”
青荁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白启回头继续往前走,青荁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就这样一路沉默回到客栈已近天明,白启自从回来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还是没睡,青荁也伸了伸懒腰准备睡了,这几天晚上可把她折腾个够呛。
许是太累的原因,加上身上有伤,青荁很快就沉沉睡去,并且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慕王府,王府里开满了火红的木棉花,青荁站在这头,阳光太耀眼让她的眼睛有点睁不开,木棉花丛那头隐约站了一个男子,青荁想努力睁开眼看清那人的相貌,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见那人向她慢慢伸出右手,柔声说道:“青青,过来……”
“慕辰……”虽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可青荁认得那是慕辰的声音,他在向自己招手,自己便不由自主的朝那人走去,可这木棉花从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完,面前全是木棉花,遮挡着她的视线,她心急,由走变成小跑,她想赶紧跑到慕辰身边,终于,她够到了他的手,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玉兰香,青荁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看不清慕辰的脸,她伸出手去摸,嘴里喃喃道:“慕辰……你靠近点……我怎么看不清你……”,只见慕辰缓缓低下头,他的脸越来越近,可就在青荁看清之后才发现,那分明就是司幽的脸,司幽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冲她怒吼着:“你去死!”惊得青荁一下从梦中醒来,一睁开眼,就发现面前有一张脸,吓得她失声喊了出来。
待她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面前的那个人,是白启。
自从回到客栈,白启一直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今天说到司幽,他又开始努力回忆以前的事情,司幽,青荁,那个木棉花下爱穿红色衣裙的姑娘,可是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突然听到旁边床榻上,青荁似是被梦魇住,嘴里喃喃叫着谁的名字,白启下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竟是发起了低烧,便用毛巾沾了凉水敷在她额上,然后解开她外衣给她清理左肩上的伤,却没想到青荁突然惊醒,看到他后反应这么大。
“做噩梦了?”青荁此刻惊魂未定,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因为惊吓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久才平静下来。
白启倒了盏茶给她,自己回到踏上翻着经书,青荁喝着茶,看着白启的脸,如果不是自己神志清醒,真的会把他误认为是慕辰,青荁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此时白启却开口了:
“为什么?”
“嗯?”青荁猛然回过神来。
“为什么当初要逃婚?”白启却连头也没抬。
这下可把青荁问住了,她没想到白启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她,便也直截了当的回答他:
“因为当初,我不想嫁给你。”
白启合上经书,身子坐正了一脸认真的看着青荁,他的眼底说不上是什么情绪,直看的青荁别过头去。
“你不想嫁给我,就让司幽行刺我?”
“行刺?!”青荁一脸震惊,“我是让司幽顶替了我没错,可那是她自己说想做青丘帝后的,我没有让她行刺你。”
“如果不是她灵力不够,操纵不了天机镜,恐怕那晚我就不仅仅是失去记忆那么简单。”
司幽竟然想行刺白启?!这个消息青荁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自从她认识司幽以来,只有在她二百岁那年被白启从大蛇口中救下,白启送她和宜苏回青腰山时司幽见过他,从那以后司幽便一直呆在青腰山,从未离开过,她跟白启无冤无仇,又有什么理由去行刺他。
正在她沉思之际,白启又开口了:
“那晚她行刺不成,便逃走了,后来有消息说她去了北海,我此行去北海,便也是为了找她。”
司幽在北海?难怪在青丘见不到她,原来她逃去了北海。
“你是想找她问为什么行刺你?”青荁问。
“我更想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还有你逃婚的真正原因。”白启依然目光锁着她,像要把她一眼看到底一样。
见青荁不回答,白启站起身来,一步步往青荁靠近,青荁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床榻里退去,双手在后面支撑着,白启却顺势俯下身来,两手在青荁两边环着她,两个人的脸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你干什么……”僵持许久,青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启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更像是在仔细研究她,薄唇微启:“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说我能干什么……”
“你……我……我们的婚事早就取消了……”青荁想别开脸,可脖子像是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没人说过取消婚事,如果当初你没有逃婚,我们现在就是夫妻了。”白启的脸越凑越近,直逼的青荁一个劲儿往后倒,终于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床上。
而现在的画面是,青荁半个身子躺在床上,白启就正面压在她身上俯视着她,两个人姿势暧昧至极,感觉白启随时会亲过去一样。
青荁此时却不知为何连挣扎都忘了,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和她心心念念那个有同一张脸的人,只见这时白启轻启薄唇,吐气如兰:“慕辰是谁?”
青荁心下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双手想推开白启,却怎么也推不动,别过脸不自然的说:“跟你没有关系。”
“是你爱的人?”白启眉头微皱,一双凤眼如同漩涡一般,深不可测。
青荁此时心绪完全乱了,白启现在的反应让她觉得措手不及,她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可白启就像铁了心打破沙锅问到底一样,缠着她不放。
“他是我的丈夫……”青荁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虽然一脸无奈,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着。
白启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可他依然没停下,继续问道:“他人呢?”
青荁突然觉得心里没来由一股气用了上来,她瞪了白启一眼,然后生气的说道:“他死了!”
“因为他你才逃婚?”
青荁无力的点点头,为什么,这个人一定要一层层的揭开她的伤疤。
这会儿白启却不说话了,只是眼神紧锁着青荁,好像下一秒这个人就会逃走一样。
白启的吻来的太过突然,青荁只感到自己的唇上一阵温软,大脑一片空白,等到感觉一个湿润的物什想要撬开她的牙关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强吻了,青荁想推开他,却莫名奇妙让她觉得这个吻异常舒服,竟然舍不得去推开,两手酸软无力,就这样被白启占了个满满的便宜。
直到白启的唇从她唇上离开,她依然愣在那里,却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顺着她眼眶流向两鬓,白启不禁伸出手来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眼里尽是温柔疼惜,这样的眼神,青荁已经七百年没有见到了,恍惚中她竟然叫出了那个名字:
“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