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敏敏葬礼那天,来的人并不多,不过是家里人在火葬场等着她的骨灰被拿出来。
曲敏敏家小康水平,因为从小喜欢唱歌跳舞父母也满足她的要求,一直在艺术这条路上培养她。
可谁知道,父母等来了她的出名,以为一切都苦尽甘来了,最后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二老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在火葬场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曲敏敏的妈妈甚至几次晕厥了过去,还好曲爸爸一直抱着她,安慰她,不断告诉她,女儿没有走,女儿只是去了一个更温暖,更快乐的地方了,让她别哭了,这样的哭哭闹闹会让她灵魂都走得不安心的。
可怎么能不哭,曲敏敏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的命没有了,就相当于要了她半条命,不可能不哭,也不可能不痛。
曲敏敏的妈妈哭得更为厉害了,整个大厅只有她的大哭声,我和肖景华都站得远远的,也不敢靠近,更不敢上前说什么,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这场人间惨剧。
肖景华看不下去了,终于走上前想要随着曲爸爸去扶曲妈妈,可她才到达她的跟前,谁知道曲妈妈竟然反手揪住了她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问:“你不是说过,你会照顾好她吗?你不是说过你会让她健健康康会代替我们父母教育好她的吗?当初这些话可都是你来我家亲自说的,我才会答应让她随你走,随你去那个什么星辉,可现在呢?你告诉我现在呢?你把她还给我!你这个女人带走了我的敏儿为什么不把她安安全全带回来给我啊!她还这么年轻,她死的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说想我了,还说公司内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可现在她所说的很好,竟然是被你们害死了她!我只有这个唯一的女儿,你们让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肖景华的身体被她的力道摇晃得随时便可以倒地,可她没有反抗,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摇着。
曲爸爸一个大男人都拿不住曲妈妈,可见这件事情对曲妈妈的打击会有多大,到最后,曲妈妈忽然狠狠甩了肖景华一巴掌,这清脆的一巴掌,把肖景华直接打在地下坐着,曲妈妈也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她摔倒在地后,便趴在地下扯着嗓子大哭着,无论曲爸爸怎么劝都没有用。
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不下去了,刚想朝肖景华走去过,一旁新请的助理拉住了我,他说:“您还是……”他似乎是不建议我去,可我没有看他,而是将他拉住我衣袖的手给扒开,走到了肖景华的面前,刚想蹲下身去扶她起来,可谁知道面无表情的肖景华竟然将我狠狠一推,她从地下爬到曲妈妈面前,便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她说:“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的女儿,无论您是要打要骂,我都任由您处置。”
可曲妈妈也明白,现在再对什么人撒气都没用了,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折腾人也回不来了,她坐在地下只是哭,连看都不肯再看肖景华。
曲爸爸推着她说:“你赶紧走吧,我们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赶紧走。”
可肖景华就是跪在那里不动。
这场闹剧直到曲敏敏的骨灰被人抱了出来才结束,因为曲妈妈在抱住曲敏敏骨灰那一刻,竟然还没一分钟的时间便直接晕了过去,摔倒在地后便不省人事,之后被紧急送入医院。
肖景华自然也跟着过去了,我全身冰冷的站在那里始终不敢跟上去,而是打发助理快速去医院打点好一切,请最好的医生住最好的病房,一切都要用最好的,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安心。
可等他们离开后,我也出了火葬场,可我并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去,而是在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买了很多酒,一个人去了徐姐的墓地,我蹲在她的墓碑前,也不说话,给她倒了一杯后,便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不断往自己喉咙内猛灌,冰凉的酒意流到自己的肚子内后,那股凉意深入骨髓,让我无端的打了好几个寒颤。
可反而是这冷意让我整个人反而舒服了不少,也让我清醒了不少。
我颤抖的手端着酒杯,看向徐姐的墓碑笑着和她说:“徐姐,我又犯了一个错,一个致命又屡教不改的错,你知道吗?这错真是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活该。”
我将手中那杯酒往肚子内狠狠一吞,我又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朝墓碑举杯说:“你说我为什么就记不住教训呢?我载在了沈柏腾手上这么多次,可我死活就是不长记性,起初我以为自己忘记他了,也真的认为自然忘记他了,可当有一天,老天爷给我们一次机会时,我才发现,我没有,我还是没能够忘记他,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可最终的结果呢?我才发现老天爷给的机会竟然是他的阴谋。”我嘲讽的笑了两声说:“我真是忘了,他是沈柏腾,他是那个善于玩弄阴谋的沈柏腾,他是那个无情冷酷的沈柏腾,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我改变?”我摇晃着头说:“我真是太天真了,他也太厉害了,竟然让我在这里载了一个大跟头。”
我将手中那杯酒再次一口吞入喉咙后,冰凉的液体就像毒液一般吞噬着人的意识,我闭上酸痛的眼睛,感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隔了半晌,我才说:“如果我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我一定会死在他面前,也一定要死在他面前,徐姐,你相信我,你再相信我这一次。”
我一个人蹲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就在这段时间内,我手上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到后面,我竟然醉倒在徐姐的墓碑前睡了一夜。
第二天被袁长明找到后,我人已经在墓园里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并且还发了高烧,在家吊了几天的药水,可高烧始终不退反而更加严重,因为在这段期间,我不断醒来昏睡,醒来昏睡,每次都是被噩梦惊醒,惊醒后,因为人没有力气,说不上几句话又马上昏睡了过去。
袁长明急得团团转,喊来好几个医生可对于我的状态却还是束手无措。
身体缓慢好转的袁江东又对于袁长明在工作实习的事情满是关系,每个星期一都喊他过来问他上个星期的工作内容。
这个星期一又如约到来,袁长明坐在我床边本来不想去,可袁江东不断打电话过来,他没有办法,只能让医生看着我点,等他赶到医院后,许久都没见到的沈柏腾也在他爸爸的房间内,袁长明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纠缠,转身便想走,可谁知道,袁江东竟然叫住了袁长明,并且让他进来。
袁长明没有办法,只能走了进去,沈柏腾倒是笑着和袁长明打了一声招呼。
可袁长明连看都没看沈柏腾。
袁江东对于袁长明的敌意,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见袁长明眼底的黑眼圈非常严重,便开口问他这几天都去干嘛了,怎么一脸没睡的样子。
袁长明没有回答,倒是跟在袁长明身后的助理回复了袁江东一句:“大概三天前,梁小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竟然大冷天的在墓园里大醉了一场了,在那里面睡了整整一夜,被抬回来后,差点半条命都没了,这几天一直发着高烧,在家里吊水呢,袁经理一直在家里照顾,不眠不休的,休息得也特别少。”
坐在一旁的沈柏腾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眉头褶皱便平缓下来。
袁江东听到他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忙成这样,心里虽然有不喜欢,可他还是保持着慈祥的笑容,又加上今天心情好,便对袁长明说了一句:“长明,你过来,你到爸爸这里来。”
袁长明看了袁江东一眼,缓缓走到他面前,袁江东极为自然的想要去拉袁长明的手,可袁长明忽然下意识的将手一缩,眼睛内闪过一丝害怕。
本来还好心情的袁江东也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了问了一句:“你躲什么?怎么这么怕我?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啊。”
袁长明低垂着脸,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没、没什么。”
袁江东又问:“难道你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害怕我吗?”
袁长明还是不说话。
袁江东笑着说:“上次你放走那个宋南生的事情,爸爸不是说了不怪你了吗?当时也骂完了你,现在事情竟然已经过去了,你怎么还惦记着。”
袁长明后退了几步,和袁江东保持着一段距离说:“没有,那件事情我已经忘了。”
袁江东看到袁长明这些细节方面的反应后,嘴角的笑冷了下去。
沈柏腾看眼前这情势便没有再多待打搅到两父子的谈话,主动站了起来对袁江东说了一句:“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袁江东也没有挽留,点了点头。
沈柏腾微笑了一下,便带着助理离开了袁江东这里,可他并没有回家里或者公司,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去了一家酒店,当时周继文听到沈柏腾的决定后,开口提醒说:“沈总,公司还有很多……”
沈柏腾当做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将视线看向窗外的风景说:“帮我查他们所住的房间。”
周继文明白他的话是指的什么,也没有多废话,便点了点,给酒店内的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等车子终于到达酒店门口,沈柏腾从车上下来,周继文跟了上来在他身后说:“沈总,这里毕竟是袁长明和她的住所我们贸然进去未免会有些不妥吧?”
沈柏腾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做任何停顿,只是淡淡的给了周继文一句:“如果你觉得不妥,可以在外面等我。”
周继文还想说什么,沈柏腾已经从大厅走到了电梯口,正好电梯门在此时被打开了,沈柏腾走了进去。
周继文只能快速跟了上去。
沈柏腾突然到来我这里的时候,我正好睡得迷迷糊糊,被手臂上一阵刺痛惊醒,我缓缓睁开眼,才发现医生正在为我冰凉的手扎针,不知道是他失误了还是我身体上的原因,连接针头的软管处竟然全部都是红色的血。
那医生虽然很镇定,可我疼得受不了,轻声叫了出来,那医生本来以为我在昏睡,被我这忽然一声呼疼,吓得手上拿针头的手一顿,瞬间扎错了地方,我疼得当即就想甩掉他的手去抽掉手背上的针头,门后忽然传来沈柏腾一句:“想要自己的手废掉,那就扯。”
我听到他声音,错愕的抬起脸去看他,发现他正好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那医生也愣了一会儿,我们都忽视掉了我手背上那扎错地方的人针头,沈柏腾眼神凉凉的看向那医生问:“这是在强制性让我准备医闹?”
那医生听明白沈柏腾话内的意思,忽然想起我手上的针头,便立马抓住我的手,重新为我将针头从血管内抽出来再次扎过一次。
这一次他终于扎准了,软管处的血终于往后回了一点。
那医生这才抬起脸看向这个不速之客问:“您是?”
沈柏腾看都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任何话,而是朝我走了过来,问:“墓园醉酒这词,真是让我出乎意料了好久,挺不错啊,身体也很棒,竟然还没有死,该说你命大,还是自找罪受呢。”
我脸陷在高高的枕头内,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他。
那医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沈柏腾一眼,大约是看出我们认识,便非常识趣的出了门,房间内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这是我们从乡下回来后,第一次见面。
他见我不看他,也不理他,便坐到我床边,握住我正在输液的手,拿得和轻巧,并没有碰到针管,他看到我毫无血色的手背上全部都是针眼,握住我手的大拇指竟然在那些淤青上摸了一下,我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刚想要抽回手,沈柏腾握住了一分,声音有点沉的说了一句:“说了别动。”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的心竟然会这样平静,我以为我会撕破脸狠狠给上他两巴掌,可这一刻,我没有,我很冷静,冷静到连我自己都有些害怕。
我还用很平静的声音说:“你来做什么。”
沈柏腾看到脸色肌肤透明的我,说:“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我盯着左侧的一面墙,声音发干说:“很遗憾,我还没死。”
沈柏腾我语气平缓没有起伏,他抬起手将我侧对着他的脸别了过来,他看到我脸上的眼泪,愣了一会儿,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少了一些嘲讽说:“怎么了,哭什么,又不我把你抬去墓园,这模样怎么看,都好像是我欺负了你。”
我眼泪流得更凶了。
沈柏腾见我止不住的样子,声音又降低了一个音说:“这是受了委屈,还是谁欺负了你,和我说说。”
我说:“如果我说是你呢?”
沈柏腾笑着问:“哦?”
他似乎是听不明白,很明显他在和我装傻,那我也和他装傻到底,看谁更傻。
我说:“算了,我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说太多也没有意义。”
沈柏腾说:“还在怪我将你送了回来吗?”
我没有说话。
沈柏腾说:“梁笙,这件事情你应该一早就很明白了,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一个月已经算很久了。”
我说:“是啊,一个月真是算久了,久到我回来,天都变了。”
我抬眸看向他说:“沈柏腾,在你面前,我自认算计不过你,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其实我们可以是共赢的,你要利益,最大的利益无非是得到袁家,而我要袁江东的命,两个人的出发点明明是一样,可为什么我们两个好像永远都在相互为敌,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要了袁江东的命?”
沈柏腾说:“你真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我当然想知道。”
沈柏腾说:“你要袁江东的命其实我并不反对,可梁笙你知道吗?一旦你动了袁江东就等同于动了我,什么叫利益与共?利益与共就是我们双方一起共同合作出来的利益的前提,就代表我们双方已经合为一体,黑的白的,有他的,也有我的,他一旦出事,我沈柏腾还想活命吗?”
沈柏腾放下我的手,冷笑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两个人永远为敌的原因,你在间接性要我的命。”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僵硬的看向他。
我说:“难道江南会所也有你的份?”
沈柏腾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看我,他说:“我在里面有股份,所有人都认为江南会所只有一个股东,可他们不知道,其实背后是两个股东,这就是我为什么阻止你动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