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她看见自己身下流了好大一滩血。转眼又看见一个小孩子,独自在黑夜黑夜里,看见她便对她一笑,然后唤着娘亲,她想要走进,却发现他变成了一滩血水……
“啊……”欢儿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怎么了?”许言儒伸手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眼里有些担忧,却又有几分凉意。
“夫君,”欢儿抓住许言儒的手,激动的问:“我的孩子呢?”见他不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欢儿松开他的手,向自己的肚子摸去。
“姐姐的孩子还在呢。”张玉莹开心的擦了擦眼角,语气带着些许欢愉,就像这孩子是她自己的一般。
欢儿心一冷,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既然你已经无碍,那我们便先离开了。”许言儒冷眼相待,看都不看一眼欢儿错愕的表情,拉着张玉莹便离开了。
欢儿仰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想要的爱,却又生生的掐断我……欢儿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记得他的好,记得他的一切,可是为什么……
“夫人……”小玉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欢儿不是一个喜欢迁怒别人的人,冲着她们一笑,然后将她们撵了出去。
新婚之前,他们花烛夜下,秉烛夜谈,他温润如玉,俊雅清秀,她温婉尔雅,体贴大方。
他们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她信了。轮家世,她配不上他,可是他却说他只要娶她为妻。
他教她骑马,乘着风,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暖暖的,她找到了温暖。
她为他学琴棋书画,为他处理家务。她只想同他同甘共苦,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娘亲曾说过,天下男儿皆薄凉,她不信,她要的只有一个他。可如今,却不得不信了……
是她傻的太天真了,“孩子,娘亲只有你了……”眼泪滴落在手上,炽热的温度,灼伤了她的心……
欢儿这些天郁郁寡欢,平常说的话也少了。看的小玉和春桃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奈何她们下人身份,主子的事情又岂是她们可以说的。
春分时节刚好,欢儿一个人独步到庭院中,看着开的正艳的花朵,心里平添了几分落寞。微微隆起的肚子,告诉她已为人妇。记得那时候,许言儒也带她去看过花林。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将花枝摘下,他说:“这花只配你。”
那是一支梨花,梨花林。遍地的花瓣,微风拂过,枝桠上的梨花翩翩起舞,那是她为他学的第一支舞。他喜笛,她知道,所以刻意学了这霓裳舞。她本出身屠户家,肯为许言儒学舞,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现在想起来,她才知道,梨花——实则分离,而并非他说的‘不分离’。欢儿伸手抚上梨花的枝桠,眼里尽是一片苦涩。收回手,却不想被什么刺了一下手指,一滴红滴落在白色的梨花瓣上,欢儿有些迷茫。
“夫人你的手怎么了?”小玉和春桃一不小心跟丢了,只好分开寻欢儿的身影,却不想小玉看到这一幕。
欢儿站在梨花树下,翩飞的梨花瓣洒落在她的肩头,加上她平静的脸,就像画中仙一般,只是看到滴血的手指,小玉回过神来。
欢儿听见小玉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见小玉慌张的样子,强颜欢笑:“没事的。”
“夫人,这么大一道划痕,怎么会没事呢?都流血了……”小玉用手帕包住欢儿的手指,其实伤口并不大,只是小玉太小题大做了罢了。
见小玉这般紧张,欢儿不由得想起了许言儒,他那一次,也是这般轻柔,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然后用她的手帕将她的手指包好……
“夫人……”小玉见欢儿魂不守舍,有些担忧。
“怎么了?”欢儿回收神思,透着长长的回廊看着远处的人,眼神有些闪躲,“我们回去罢。”
小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面色一惊,立马跟上欢儿的步伐。
张玉莹见那深色匆匆的人影,勾唇一笑,转过身继续为许言儒磨墨。
欢儿步伐有些紊乱,要不是小玉扶着她,只怕她早就摔倒了。
小玉见她透着庭院看着什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自打知道这个消息,欢儿一整天都食不下咽,在自己院子里,左思右想了好一阵。任丫鬟怎么唤她,她也不回话。
思绪纷繁,内心一阵烦躁,欢儿只恨不得掐死自己,免得遭那口气。院里她原先叫人种上的一株兰花经了这两天的倾盆大雨,憔悴了不少,耷拉在地上。她走上前去,摸了摸那兰花,叫丫鬟又找了个盆给种上。
许言儒怎么就要娶别的女人了,欢儿想起这个又是一阵烦躁。最后想了半响,对着自家丫鬟说道:“你且把行李收拾妥当,罢了,这个许家我也待不了。还是回娘家去,免得凭空受些窝囊气。”
丫鬟低低的应下来,转身倒是没去收拾行李,反而去了许言儒的院子,欢儿看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只忐忑的等着。
且说丫鬟这边跑去了许言儒院子,许言儒正提笔写着什么,抬头翘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有了思量,不禁对欢儿更是鄙薄。
丫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少爷,今个说要娶夫人是怎么个意思?”
许言儒手里的笔顿了顿,“怎么?你也敢这样同我说话了?”
“奴婢不敢,只是替我家夫人问上一句。”这丫鬟倒是不卑不亢的,仍旧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许言儒没回她,自个写着手上的几个大字,刚才那一顿只叫笔上的墨落了下去,在宣纸上留下一个乌黑的点。许言儒看着这个点不顺心的很,直将那张纸捏成一团,扔到一边去。又打开一张新的宣纸,提笔欲要落字。
丫鬟没敢看他,只是见他半天不应,心下一阵凄凉,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夫人已收拾好了行李,要回娘家了。”
许言儒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只挥舞着手中的笔,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少爷当真对我家夫人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没有?”
丫鬟顿了顿又说道:“我家夫人,对着少爷痴心一片,少爷念着这点情去留下夫人吧。”
许言儒这才探下头来看着她,“你家夫人什么话都还没说,倒是被你这个丫鬟说完了。”
“夫人面子薄,自然说不出来,我却不一样。”丫鬟垂着头,倒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太多了,要让欢儿知道,又得恼一顿了。
“你出去吧。”许言儒朝她摆了摆手。
丫鬟的头低的越发下去了,“那我家夫人?”
“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本分。”许言儒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手上那张宣纸,总有两个字写的让人不称心如意,“你走吧。”
丫鬟还想说什么,却被许言儒身边的小厮推脱着带下去了。
“你怎么不让我说完。”
那小厮看了她一眼,“你呀你。怎么就这么蠢。”
“我那是为了我家夫人,你懂什么?”丫鬟哼了哼,“我说少爷也真是的,被那个狐媚子蒙住了眼睛。”
小厮连忙捂住她的嘴,“主子们的话岂是由得你我来说的,你这一闹,少爷怕是更生气了。”
丫鬟掀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我难道还怕他生气不成,我家夫人为了他可是一整天什么都没吃,结果他竟然一点也不心疼夫人。”丫鬟气的不行,又故意提高声音说,“我看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小厮慌忙又捂上她的嘴,直将人拖出院子去了,一路上丫鬟还支支吾吾的念个不停,只是没人听的懂就是了。
许言儒原就因为张玉莹的缘故,对着欢儿没了多少好感。听见她这丫鬟闹闹嚷嚷的样子,更是觉得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丫鬟了,对着欢儿平添了一份厌恶。
出了许言儒的院子,小厮才将丫鬟放了下来。
“你家主子只怕是被你害惨了。”这小厮最是了解许言儒。
丫鬟却瞪着他,只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看着许言儒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就生气,“我家夫人什么不比那个狐媚子要好,只当他是瞎了眼。”
小厮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你做事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我做错了什么?他狼心狗肺,还不准我说?”丫鬟只觉得自己做的好,自家夫人有多好她是见着的,如今看见欢儿要受委屈,只恨不得剥了许言儒的皮。
小厮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倒也不想想,你这是说的痛快了,少爷若是放在心里了,只觉得这些话是欢儿夫人想说的,莫说是挽留了,只怕恨不得欢儿夫人早些走。”
丫鬟愣了愣,不服气的说道:“我说他跟我家夫人有什么关系,只怪他心思太多了。”
小厮只恨不得敲死她的了,欢儿夫人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怎么就有这么个糊涂的丫鬟,“你也知道你是欢儿夫人的丫鬟,你说什么做什么难道不是你家主子管着的?”
“我家夫人可不像那些个夫人,动辄打骂。”丫鬟对自家夫人还是忠心耿耿的,还庆幸自个没去做了那张玉莹的丫鬟。
“我知道欢儿夫人是个好人,少爷怕是不知道,只道这一切都是欢儿夫人叫你做的。”小厮敲了敲她额头,“就笨死你得了。”
丫鬟这才恍然大悟,捂着自己的额头说:“我要去跟少爷解释去。”
小厮这才一晃神,丫鬟就走到院子里去了,他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人又要惹出些幺蛾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