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不要这样?
那我到底要怎么样呢?
被余明辉这句话拽回现实,我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他,淡淡说:“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爱看,可以滚蛋。”
余明辉的手伸了过来,作势要拍在我的膝盖上。
我盯着他的手,冷冷说:“我已经说过,让你不要再碰我。”
突兀的,余明辉一把将我拽起来,他将我整个人环着禁锢到他的怀里,他的手下狠劲将我的脸按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他说:“林四四,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你得好好生活下去,你得好好继续生活下去。生活还在继续,后面慢慢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如果我不是知道他不爱我了,那么在这一刻,或者他这样的安慰对我来说,还有那么一两毛钱的作用,可是当他不再爱我,当他把这一场婚姻当成一场难熬的责任,那么他所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为我好的样子,在我眼里就全成了同情和怜悯。
我讨厌同情怜悯这一类的感情。
这种感情最廉价最无用,最应该被狠狠剜下来丢去喂狗。
哪怕这些感情很活色生香,那狗狗也可能被辣出一番真心实意的眼泪,但对我而言,它已经一文不值。
我也讨厌他这样对我现在支离破碎的心起不到任何的抚慰和支撑作用的拥抱,这样的拥抱让我觉得更孤寂更难受,更有毁灭一切的冲动。
可是我不能毁掉我的一切,我得好好地活下去啊,我真的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要不然以后,在我们离婚的以后,说不定余明辉会很快再娶,他可能会娶赵小宁也可能娶陈小宁或者娶刘小宁等等,他还会有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他会飞快地忘掉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上又急匆匆走掉的小灰灰,他会忘掉那个早熟懂事贴心的小灰灰,他会忘掉那个心脏里面藏着一个小怪兽却无比善良拯救了我糜烂一生的小灰灰。
他会忘掉那个被我们留在湛江长眠在湛江的小灰灰,他会忘了的。
所以我得好好活下去必须地活下去,我要一直一直地活下来,好好地用自己的余生来记住那个软绵绵的来到我生命里面的小娃娃,带给我一段无比愉快的旅程的小娃娃,我必须的,要用这一生来铭记来怀念,才不至于让我的孩子,在另外一个世界独自走孤单的漫漫长路,被人彻彻底底地遗忘。
于是我一动也不动,我冷如仙鹤,淡淡地说:“余明辉,如果你想我好好地活下去,那你就放开我。让你抱着,我生不如死。”
余明辉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却没有马上松开我。
我仰起脸来望他,浅笑:“还是说,你想逼死我?”
像是被虫子蛰了一下,余明辉飞快地松开我,他急急后退了几步,他的手悬空在那里,他的眼眸里面全是我看不懂的暗涌,他看我一阵,说:“林四四,你不想让我碰你,我不碰你就是,你千万不能有那些傻念头。”
我又扯出两个惨淡的笑容,指了指门外,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离婚的事,等我收拾好小灰灰的东西,我们就回去一趟,把这事办了。”
余明辉看了看我,他没应我的话茬,他而是说:“林四四,你千万不能有那些傻念头。”
我莞尔:“怕我自杀?放心,我还没活够。”
余明辉的眼眸变得更深,深不可测,他的嘴角抽了一下,过了一阵他缓缓说:“林四四,小灰灰他不希望你这样子,他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余明辉随即转身朝着大门那边走去,他很快越过了门,走了出去,给我留下整个房子的薄凉。
走过去,我慢慢地扣上了门。
从口袋里面摸索找了一个橡筋,我把自己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我打开衣柜,慢慢地将小灰灰的衣服抽出来,抱到沙发边上,开始一件一件地叠着。
我觉得是真的精神分裂了,我先是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说话,后面我一人分饰两个角色,不断地学着小灰灰的奶声奶气,我甚至自己喊了自己一声妈妈,喊完之后,我不好受,心反而更空了。
我不知道自己持续叠衣服叠了多久,反正我后面很困很累,我抱着以前陈道伟送给小灰灰的那个咸蛋超人,那个已经老旧得更应该成为老超人的咸蛋超人,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在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中,我掀开可能是我睡着了余明辉给我盖的被子,摸过手机,连看都没看就按了个接听,喂了一声。
那头传来了一个很温柔的女声。
是小灰灰幼儿园的李老师。
以前,李老师都是直接喊我灰灰妈的,她经常夸我会教孩子,小灰灰懂事又省心。
而现在,她或者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她一张嘴就说:“余太太,我是金苗幼儿园的李老师。是这样的,听了小灰灰的情况,我很难过,希望你节哀顺变。”
就算我不太想说话,但是李老师打过来慰问,她有这个心,这也让我不得不打起精神说:“谢谢李老师,我会的。”
李老师又小心翼翼地安慰了我几句,她拿捏了一下语气,慢腾腾地说:“余太太,是这样的,小灰灰的课桌什么的,当初都是你们家长出钱买的,原本等孩子毕业,课桌也是会给你们带走的,不然…”
话到了这里,我明白过来,我很快接上去说:“好,我等会过去把课桌搬回来。”
正好,我去把小灰灰的课桌搬回来,后面可以用来放小灰灰用过的小课本。
挂掉电话之后,我坐起来,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扎起来,又慢腾腾地站起来,开门出去。
刚刚打开门,我就看到李菁拿了一张椅子坐在门的侧边,她正朝这边看。
我疑惑看她:“李菁,你怎么在这里?”
李菁站起来,上前一步扶住我的胳膊,她压低声音说:“余明辉打给我,说他有紧急的事要去律师楼处理一下,让我过来看着你点。”
停顿了一下,李菁又说:“林四四,你们是不是有误会?我看余明辉的表现,一点也不像不爱了的样子。”
我笑了:“他真是够够的,这一往情深,演给谁看?”
把李菁的手摘下来,我自动自觉地岔开这个话题,说:“我去刷牙洗脸,等下去小灰灰的幼儿园搬课桌。”
李菁又跟上我:“去搬课桌?这事让余明辉去就好了,林四四。”
我扫了她一眼,说:“不,不想让他碰我小灰灰的东西。”
李菁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她挥了挥手,示意我去洗漱。
捣鼓完出来,我回到卧室换衣服,那摔破皮的胳膊虽然伤口被处理过了,但是我穿衣服的动作猛一点,还会扯着痛,我真是有病似的,竟然对这些扯痛上瘾,我故意加大幅度把衣服往手臂上面来回拉动了几下,真他妈痛,也真他妈让我觉得踏实。
我是真的无可救药。原来只有疼痛,才能提醒我,我林四四还活着,那么痛苦那么可悲地活着,一点儿想要去死的念头都不敢有。
扯开嘴角,我对着镜子连连苦笑了很多下。
在打开门面对着李菁时,我已然收起一脸的苦瓜笑,走过去自自然然地勾住李菁的手臂,说:“我们走吧,去小灰灰的学校了。”
当然,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小灰灰的学校,李菁把我拉到了一个饭店,点了一桌子的菜,非要强迫着我吃吃喝喝,我倒也听话了要吃吃该喝喝了。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才驱车去到幼儿园,见到了李老师,领到了小灰灰的课桌。
这个幼儿园,每个小朋友的课桌上面,都会在底部用蓝漆写上名字,我把课桌翻过来,“余林恩”这三个字,在时光的流淌中,已经变得斑驳了。
我没有哭,像个没事人一样跟李菁一前一后地把这些小小的课桌抬着放到了车尾箱里面,又回到了家里。
在我们两个女人,吃力地抬着这些东西出了电梯,我刚要让李菁把它放下来我推着过去的,我却赫然看到赵小宁挨着墙,站在我家门口。
呵呵哒,也不知道是余明辉告诉她,我们住在这里,还是赵小宁自己神通广大,找上门来了。
还是一身的香奈儿,手上挎着的包包还是个LV,她身上的香水味淡淡传来,掠过我的鼻翼。
我给李菁示意了一下,不必理会那种贱人。
李菁一个心领神会,她默不作声,跟着我俯身下来,一起推着课桌往前走。
我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赵小宁凑了过来。
她是怕这里有监控吗?她演少一秒钟,都怕被这监控拍下来吗?
余明辉没在这里,她根本就没有观众,她还要装出一副白莲花的款,冲我温声细气说:“林四四,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跟你聊一下。”
我瞥了她一眼,轻笑:“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说完,我掏出钥匙,作势要开门。
然而,赵小宁却急急地挡在门口,她看了看我,相比我,她简直连眉梢里面都是善意,她说:“林四四,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聊聊。你可能误会一些事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清楚的。你真的误会我和明辉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