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青瓦朱漆,铜门虎扣,门边各立两鬼头差役,手持钢叉,怒目圆睁。差前各卧两兽,皆狗头豹身,呲着獠牙,吐着血舌,好不渗人。
于那门廊之上,挂着个黑底金字大匾:审罪堂,字体端正,却透着几分不可言喻的邪威。
一入此堂皆有罪,可不管你冤不冤。
寻常罪人,被押解至此,无不口舌发麻,脚下打绊,前夜,水森被唐老头押了过来,一见此势,便知大难将至。
如今口舌发麻的水森,看着面前伴随着噼啪作响的齿轮声缓缓吊下的粗麻活套,一时呆了,整个大堂只能听到他流汗的声音。
这这这!!水森赶忙要跪,但却跪不下去,两腿像灌了铅一般钉在拖孽石之上,他想用手挡那绳套,但双手仿佛胶住一般,贴在两侧。
2
大人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看着那油腻的活套慢慢套在自己脖子上,水森慌了,是真慌了,在阳间面对高考的时候,他没慌,面对落红时他没慌,面对警棍大灯,面对匕首酒瓶时他都没慌,但这一次,他发自内心的慌了。
水森自认是不怕死的。但此时却莫名的害怕起来,怕堂上大人皮笑肉不笑的扑克脸,还是怕这比死还难受的寂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死,不想再死。
堂上大人根本不理会他,活套越勒越紧,水森已然能感觉到那绳子上的毛刺直愣愣的扎入毛孔之中,又疼又痒。
我真不认识,女的,我看到光,他脱皮。唐大人,王大人都知道。西都的。。。
水森语无伦次,喉咙已被绳套卡住,身体慢慢被吊起,水森已无话可说,无话能说,他只能使劲绷紧脚掌,靠脚拇指尖点着地面,好让脖子松活些,但这都是徒劳,舌头已然不自觉的向外伸出,**顺着嘴角舌尖一缕一缕的流下,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落,津水,汗水,又汇在绳套边上,让那里更加疼痒难忍。
这时绳套停了,大人一板一眼的开了口:水森,你可知罪!
水森心想:我何罪之有?但这话却说不出,只能艰难的摇摇头,其实本能的,他是想点头的,但曾经的经验告诉他,一旦点头,这命可就交代了。
不认罪?!那好!大人机械冰冷的声调再次响起:带域民李子余!
水森心惊:子余?!他怎会被抓?!
3
李子余是被个推车推出来的,小小的车上,子余披头散发,双眼无神,血迹斑斑。
嗯!有,刑,冲我,来。
这几个字是水森忍着痛,从牙缝中呲出来的。
现在的他,宛如一条被拴住脖子吊起的恶狗,他已经不想去追究都发生了什么,也不愿去了解,到底犯了何等罪,会有如此苦。
他双目胀红,心里只想将那堂上道貌岸然实则黑心黑肺的家伙咬死。
堂上大人又换了副微笑嘴脸出来:说吧,子余,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子余呆呆的看了眼水森,幽幽道:回禀大人,此人初来鬼域,骗我信任,到我家中。
说到这,子余咽了口血沫,接着说道:那夜,我留了心眼,起身偷窥,只见他与一女子立在院里,说着什么,他还让那女子快跑,那女子怀抱着个婴儿,同党!
子余的孱弱的声调高了些:同党!大人!定是帮凶,大人!我句句是真,请大人明鉴。
遂又哭起来:别!别送我去当野鬼,大人,他们是同党,我不知道,我受他人蒙骗,抓凶啊!大人!
子余的没有任何逻辑的话语在水森的耳畔越来越细,渐渐消入一片嗡嗡声中,亦如小旅馆电视机中的雪花点,半响,水森才回过神:也是,小小心智受此大刑,是我害了他。
是我害了他么?我并无罪。
惊堂木再响:城郊三千草院,那歹人偏偏落入你院,正是你在此时此地接应,是也不是!
这话分明是说给水森听的,子余却着急上前,小手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人,我和爹爹,良民啊!这真的不关我事,我家在那,常与人好,从无胡作非为之事,户籍簿上应有记载,大人可查,小人真是冤枉的啊。
子余又指着水森哭道:都是他都是他!大人都是他!
惊堂木再起:说!你等灭门抢婴意欲何为!西都歹人在我北境还有多少!!
见子余如此害怕,定是受罪不少,又想当日送父情景,可怜,罢了罢了。
到此,水森痛苦的仰起头,努力伸直脖子,沙哑的喊道:我说!我。。。说。。。
脖套松了点,无数血珠刷的渗了出来。
脖套一松,水森立马说道:接我的人。。
你又无罪!瞎说什么?!
正在此时,堂内一声大喝,挡了水森的话。
小齐,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