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凝怔怔地看着他,心头说不出的滋味。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的,不知道他这么生气是因为没告诉他我受伤了,还是担心我受伤了。
晚风袭来,拨动她柔软的长发,夜色妖娆,也妖娆不过她舞动的青丝。凉风拂袖而去,在她后肩,在她火辣辣的痛处,留下一阵阵苍凉沁骨的冰冷。她,冷不防的瑟缩了一下身子,双手紧紧缠在一起。
?见她冷的哆嗦,他额头的怒气纠成一团。
??炎枫三五两步并在一起,急步冲过去,把带着玫瑰般血红的外套紧紧套在她单薄的身上,最后,一并裹进他温暖的怀抱。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什么?”他平静下来,眯缝着眼紧盯着怀里的人,赤裸裸的怀疑令他的眼神深邃的可怕。其实他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
“你一定要这么晚了才出来活动吗?”见她默不作声,他又恼又气。
他犀利的目光,似乎有点灼伤了她。她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她不想为自己辩解。或许是同命相连的缘故,或许是深恶痛绝欺骗,她更不想骗他……
沙沙的脚步声,嗖嗖的风声,渐渐隐去,消失在两个安静的世界里。
?没有星星的夜幕下,本以为只要拥着你,就不会感到孤单,然而,这才发现,拥着的,只是一颗安静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寞……
朦胧的光,迷惑了一池寒冰……
漆黑的夜,寂寞了一颗荡漾的心……
光着脚,轻灵的脚丫一步一步点进浴室,芷凝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郁的笑。褪去昔日孤高冷傲的的外表,此时的她像极了未经世事,单纯的犹如一张白纸的小孩……
?纤纤玉指扭动蓬花的开关,温热的水一泻而下。
晶莹的水链,冲刷在和着外衣的后肩上,水珠一路向下,掉落了一地水红……
确认了伤口已经和衣服分开,芷凝缓缓褪去衣物。滑而如玉的颈、秀而如珠的肩……
谁能料到,接踵而至的却是一团浓的黏糊的乌黑的血,接下来还有一两排交错纵横的丑陋的深刻的烧痕……
背对着镜子,冰凉的手指轻轻触摸那两排微微泛红的印记,记忆,久远的恍若隔世,但又刻骨铭心的仿佛是昨日重现。
看着镜中丑陋的令人作呕的背;看着镜中美丽的令人神魂颠倒的脸……
“呵呵,人,生的悲剧,也不过如此;人,活的讽刺,也不过如此”她笑了,淡淡的却又心力交瘁的、苍凉的却又摄人心魂的……
狭小的空间,升腾起朦胧的雾气,镜中,消失了一张泪流的脸。
……
“咚咚咚……咚咚咚……”房间外的敲门声隐隐传来。
芷凝连忙裹上保守的睡衣走出浴室。
打开门,那双依然眸光焕发的眼立即跳入眼眶。炎枫提着一盒白色家用药箱,斜斜地倾在门旁的墙上,带着一脸邪气。他看了一眼芷凝身上的睡衣,微微皱了皱眉,似笑非笑……
“从没见过有人洗澡有洗你这么长时间的……”他性感的唇微微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你‘见过的’洗澡洗最长时间是多少?”芷凝拉长着脸,淡淡回赠他一句。
“咳咳……这…我倒没留意过……”炎枫尴尬地干咳两声。
他凑近芷凝,好奇地细细打量她一身“不过,你这种睡衣我倒是第一次看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穿的这么保守”玩味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眼前那套他见过最保守的睡衣上,嘴角掀起的幅度,足以证明此刻的她在他眼中是多么可笑。
他笑,他疯狂的笑,笑的嘴角抽筋,笑的前扑后仰……
她沉默,她死一般的沉默,沉默的像座不富生命的冰雕,沉默的像宇宙中一页轻轻凋零的枯黄……
世界,瞬间寂静了。他夸张的笑容也变得寂静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股强烈的恨意,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天知道,他只是想开个玩笑,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她怎么会……
开个玩笑,至于生气成这样吗?这个女人,还真是很欠扁呢,动不动就摆出一张臭的要死的脸。不过,确实很吸引人的……
“喂!开个玩笑至于嘛?”炎枫眉头竖成八字,对着眼前那头倔驴,还真是无可奈何。他小声嘟哝着,话里,挂着略微委屈的语气。
“你来就是为了来嘲笑我的?”态度依然,言语依然,她仍是那么冷淡,冷淡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知道他是好心好意送药来的,她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谁又知道他那一句没心没肺的玩笑话勾起了多少她内心的沧桑。
“你不要总把别人好心当驴肝肺行吗?我可是好心好意送药来的”炎枫抓狂地拎着药箱在芷凝眼前晃了晃,很想发飙,却又不得不忍住。
“谢谢”轻轻一句话,带着有史以来最冰冷的语气。
她冷傲地伸手,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地接过炎枫手上的药箱。倨傲地转身,关门。却又被一只有力的手挡住。
“你确定你要这么绝情?”语气冰冷。
手指紧握,青筋冒出,接二连三的爆出几声清脆的响声。他的脸,突然间,阴沉的有些可怕,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被激怒了,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漠,无情给激怒了。
她回眸……
迟疑间,已被人粗鲁地摔在床上。刚刚清洗后的伤口,经过严重的碰撞,又发出一阵阵刺骨的疼,疼的她忍不住惨叫了好几声。
“疼吗?…是你逼我的…”他冷冷地看着她,手指握的生痛。
“是你自己动手呢?还是我帮你?”他漫不经心地打开药箱,纤长的手指取出一瓶透明的消毒酒精放在眼前把玩着。
透明的液体,一荡一荡的,激起无数细小的透明的珠,最后又慢慢散去,消融在那片透明里……
他盯着那片透明,心头,淡淡的忧伤。
为什么每次都要以这种兵戎想见的方式结束你才肯罢休?简单点,透明点,不好么?
月夜朦胧,窗外,风,肆虐的吹,腾起一丈翩翩紫帘。凝重的夏日气息卷着淡淡的芷凝专属的香味,和着风,缠绵,缠绵,最后留下的就剩下一抹余香……
炎枫垂眸,执拗地背对着芷凝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地依然把玩着那个透明的晶莹的药瓶。你不言,我不语,或许此刻也只有这样的冷战,才能在消磨彼此倔强的固执却又很可笑的自尊。
彼此沉默对峙了良久。
芷凝吃痛的坐起身,恨恨地望着炎枫固执的背影,眼神坚毅,像是在做什么重要却又决绝的决定。
“你确定你要帮我?”语气,平静的出奇,似乎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味道。
不管芷凝是什么样的语气,炎枫铁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他回过头,淡淡地扫她一眼,回答是不可置否的。
“好!”果断的回答一声,她死死咬住唇,转过身去。
既然你坚决要‘帮忙’,那就让你‘帮’好了,既然接人家伤疤那么心里舒畅,就让你彻底舒畅一回。看吧!就让你们这些可恨的、不负责任的男人好好看清楚,看清楚每天让你们夜思梦想的所谓的美人的身体,究竟是怎样一副好皮囊……
闭着眼,仍然有抹凄楚的泪翩然而下。背对着你,我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缓缓褪去肩上的衣物,你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依稀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一夜,她也是这样决绝的态度在另一个人面前褪去她单薄的衣衫,她背着那个人,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轻触她伤疤的手指在轻颤。只一刹那,那个人收手了,他退了几步,站在她身后,远远地,她能感觉到背后注视她那道灼热的目光。久久的,久久的,他低沉的声音只丢下一句话:今后,我会学着怎样去爱你。之后就消失了……
一声不响消失了快两年了,这就是他所谓的爱?看到了身上的丑陋,你们就躲得远远地,着就是你们的爱。你们男人都一样……
泪如雨下,晶莹的液体一颗比一颗大,一颗比一颗咸……
她镇定地坐着,拼命地咬着唇,不让他听见自己一丁点委屈痛哭的呻吟。终于,按耐不住的颤栗,让她一只手迅速移至嘴边,死死地堵着,堵着,只要不让炎枫听见就好……
呼吸,因缺氧变得急促;思绪,因崩溃了的痛哭,变得迷糊……
渐渐地,感觉身后他温热的气息,清新的体香,离她越来越近……
炎枫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向前,环住芷凝的腰,把她圈进自己温暖的胸膛。把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不用他负担她任何重量……
赤裸裸的肩,一行热热的液体,就着漆白如玉的身体,顺流而下,直至消失在因哭泣而无暇顾及滑下去的睡衣里。
她,梨花带雨,泪痕满面。
他,凄凄零零,一行清泪。
这样的夜,不知哭了多久,哭的累了,乏了,泪也干了,就安静的躺在了炎枫怀里。
炎枫温暖的手心,轻轻向后,捧起芷凝的脸,让芷凝与他对视。
“你可以依赖我、信任我,把我当成你的港湾,好吗?”炎枫温柔对她说,语气是那么轻,那么轻,轻的仿佛生怕再惊扰我受伤的心。
对上炎枫温情真诚的眼睛,芷凝的心仿佛是受了蛊惑,就那么一刻,竟就那样轻易地相信了……
或许,寂寞了太久;或许,痛苦了太久;也或许,疲倦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