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天还刚刚蒙蒙亮,露出一片鱼肚白,某房间的两人面面相觑。
林北念是被叶倾城吵醒的。
他干脆在她面前换上干净的衬衫,露出小片奶白色的肌肤,还美名其曰地控诉林北念昨晚种种恶行,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要他留下。
哎哎哎——
咱说话能打草稿不?
林北念裹着被子,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本来这感冒是快好了来着,但这里的温度可不比城里,空气潮湿,林北念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叶倾城昨晚带着那么深的寒气进来,这感冒要好了才是怪事。
叶倾城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领,然后伸出手从开水壶里盛出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抬手递给林北念。
她咋舌,有些受宠若惊。昨夜还怒火中烧今天就这么心平气和,男人果然是易变的动物。吐吐舌,准备接过,抿了一口,暖进胃里的感觉很舒服。
叶倾城也不避讳,直接把她喝过的水杯拿起来循环利用,对着她喝过水的地方又是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充斥着不解:“为什么这么早就走啊?”
叶倾城冷硬的嗓音被硬生生地咽下去,看着她小狗祈求似的委屈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认为让学校的那些多嘴多舌的人看到不会浮想联翩吗?”
也对。林北念深知那些人的秉性,十七八岁的人,多半都已经半成熟不成熟的,这要被看到,回到学校的谣言必然是林北念叶倾城恋情石锤,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
搞得跟每天被一群记者偷拍似的,谈恋爱还要畏畏缩缩的。
林北念垂头丧气,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掩人耳目,可是没办法,叶倾城是个有主见的人,她相信,也支持他做的一切决定。
“抱。”林北念又像个小孩似的眼睛泛着光楚楚可怜地祈求。
叶倾城无奈,走上前去把半卧在榻上的人拥在怀里,怀里的人也因为他胸膛的温热笑弯了眼睛——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临走时叶倾城摸了摸她的头,嘱咐她还早让她再睡个回笼觉,这才换好鞋离开。
林北念掰着手指给小栀打了个电话,得知小栀已经可以出院了,还说小白也很乖,就是发福了一些。听到好友的声音,她心里的雾霾一扫而光。结束通话后,困意来袭,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设置了七点钟的闹钟,便昏昏沉沉地倒头就睡。
当清晨来临,天已经大亮,代表集合的哨声不合时宜地响彻在整个宿舍楼。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被子也早已经被踢到了地上。门外的哨声,还有学生火急火燎的跑步声震耳欲聋。
扰得林北念欲哭无泪,只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一溜烟儿地爬起来找衣服穿。
这一带的气温是真凉。黎城的季夏气温还算温暖,可这一带的气温总让人不寒而栗。不得已,林北念也只好选了一件黑色短袖,上面还清楚地印了一个单词:We walk together(我们走在一起),然后在外面套了一件蓝色的防晒衣,穿着七分裤继续挑着鞋子。
“叩叩叩。”
一阵短暂的敲门声响起,林北念穿着袜子跑去开门,是唐一州。
他穿着灰色的夹克衫和黑色长裤,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简约的塑料袋,站在离门一米左右的距离安静地等待。
“早,吃完早饭再下楼吧。”他轻声开口,打破短暂的沉寂。
林北念微微错愕,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瞬间恢复如常,礼貌而有些拘谨地谢绝:“不用了,我不饿。”
“拿着吧。”唐一州弯着嘴角,眼里是令人欲罢不能的温柔:“胃病虽然好了,但还是要注意啊,早饭不能不吃。”
嗬。
难为你还记得我有胃病了呢。
林北念面无表情,眼底却是无尽的嘲讽。这话换做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听得懂,她也深知再拒绝就显得自己矫情了,于是出于礼貌,向前走一步,正准备接过,脚下却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疼。
是尖锐的玻璃!
唐一州眼明手快地扶稳了摇摇欲坠的林北念,却被她用一只手推开。
错愕。
唐一州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北念一瘸一拐地下楼梯,神情淡然,眼底一片冷漠不屑,仿佛这些疼痛不是属于她的一般。
他想去追,可她已经愈来愈远。
这可能就是他们的距离。
如当时的一己私欲。
唐一州缓缓蹲下身子,折回头来,细细地看着地上尖锐的玻璃,掺杂着他最爱的人的丝丝鲜血。
难道那个女人就真的这么狠?为了叶倾城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么?
林北念真的就这么一瘸一拐地下楼,却不是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去找叶倾城。这个时候,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只有他。
叶倾城站在队伍的中间,和教官并排着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看到了林北念。
他低声和教官请假,大步流星地往林北念的方向冲过来,瞄到她的脚,一向沉着镇定的脸上浮出一抹惊慌失措,把她横抱起来,朝着医务室的方向飞奔。
气喘吁吁的他把面无表情的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医务室的榻上,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的小医生也手足无措。看着女孩子的脚血流不止,尖锐的玻璃也刺进了她的脚心,袜子上的血模糊了他们的眼。
医生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戴上手套把她的袜子脱下来,就这个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举动,却让这个医生大汗淋漓。袜子上也沾着鲜血和细细的玻璃碎片,看起来真的触目惊心。
一向沉着的叶倾城此刻同样焦躁不安,这种疼痛,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接下来该怎么做,医生的头脑突然发空,记忆里熟稔的救死扶伤的方法也忘得一塌糊涂。没办法,迫在眉睫,他只好小心小心再小心地用镊子把林北念脚底的玻璃取出来,而林北念,从头至尾一声不吭。
“我真怕她克制不了这种疼痛。”医生扶了扶眼镜,这种情况也是前所未闻,他也焦躁,“同学,要不要打麻药?”
“不需要。”林北念冷硬地回绝。比起麻药,叶倾城岂不是更管用?
叶倾城和林北念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走上前去用自己温热的手盖住了她攥出汗来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个人的额头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滴,这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两个半小时的治疗终于结束,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林北念只是踏出一只脚,所以医生也只把她的那只脚消毒后包扎。
林北念沉沉地睡过去,脸也恢复了往常的血色,叶倾城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