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轶城略作迟疑,也站起身和她礼节性的搭了下手,随着瞬间的观察,他再次发现了问题。
美艳女子的面孔乍一看很“华裔”,但她的肤色更白,眼窝更深、鼻梁更挺,而且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眼底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淡蓝……
混血!顾轶城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这个词,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美艳女子很机敏,已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娇笑道:“没错,顾先生,我是个混血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英国人,她的娘家在伯明翰。”
顾轶城倒没想到她主动自报家门,点了点头,缓缓坐下。
美艳女子也跟着坐定,说道:“我知道你叫顾轶城,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这不大公平是吧?”歪着头吃吃而笑,就像一个天真纯洁的邻家女孩,刚才那番霸气逼人的女王范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轶城还没接话,她又续道:“通常情况下,我在社团里用英文名字,伊丽莎白·辛提亚,这是母亲的家族姓氏,也是她给我起的;但私下里我和父亲更喜欢我的中文名字,叫沈黛凤。既然我们算半个同胞,我身体里还流淌着一半华人的血脉,你就用后者来称呼我吧。”
顾轶城飞快的运转大脑,却实在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矜持道:“沈小姐,认识你很高兴。”
“你这句话说的言不由衷呦。”沈黛凤伸出青葱般的手指轻摇:“心里一定在想,今天这样的情况下认识我,谁又能高兴得起来,对不对?”
“我是无辜的!”顾轶城索性直奔主题:“沈小姐,我被麦永康蒙骗陷害,开车出发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他也不知道。”沈黛凤狡黠的眨动美目:“我们只告诉他是去机场进行一单毒品交易。所以说,他就算欺骗了你,还谈不上陷害。”
顾轶城一怔:“这么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件事最开始的运作者另有其人。”沈黛凤轻轻叹道:“我没有全程参与,但却是主动要求来收拾残局的。对于用这样的方式把你请来,也实在出于无奈,只能说声抱歉了。”
顾轶城看着她没说话。
在接触沈黛凤的前前后后,他已经看出,对方不仅仅是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大小姐,其神秘的身份也一定大有来头。听麦永康的口气,奥斯顿先生已经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他此前也确实表现的很装逼,可是在沈黛凤面前,却被颐指气使的呼了来喝了去,还没有半点脾气,可以想见……这位混血“女王”在亚美尼亚社团里,应该是位份量更重的大角色。
麦永康强调亚美尼亚社团对丢失的荆棘之珠志在必得,那就是非常重视。沈黛凤却说她是“主动要求来收拾残局”的,也很说明问题。
这种重大的事件,可不是谁“主动要求”就能被派来处理的。
没有足够的话语权,怎么敢“主动要求”?又怎么可能说来就来?
沈黛凤盯着顾轶城看,面上笑靥如花:“顾先生,你这表情让我看起来……很不舒服。我们之间需要开诚布公的谈话,而不是毫无根据的猜疑估测,你说呢?”
顾轶城思绪确实很乱,想不出要领,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实话实说,至于信不信就全由你了。”
“好啊。”沈黛凤很自然的轻轻甩头,用手梳理耳际的秀发,这一刻她又显得那么成熟高贵,完全是另外一种气质,淡淡笑道:“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真相。偷盗洛杉矶博物馆的荆棘之珠,从一开始就是我父亲的主意。”
顾轶城讶异道:“你父亲的主意……”随即会意。
沈黛凤的父亲,在亚美尼亚社团应该也是个boss级的大人物,既然还是此次事件的发起者,就很容易解释她的出面和得到准许的理由了。
沈黛凤点头笑道:“没错。荆棘之珠是非卖品,他用钱买不到,只好请来了一支很专业的团队实施作案,并且委派社团内部的得力人手支援。”随即露出害羞的表情:“当然这是你我之间私下的谈话,对外我可不能这样承认……后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爆炸突然发生。”
她停顿了一下,双臂置于桌面,柔美雪白的脖颈前探,专注的问道:“所以,顾先生,我现在也需要你的诚意,告诉我,那场大爆炸前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被一名匪徒用刀子逼着在开车。”顾轶城仔细回忆,努力的组织措辞,说道:“就在要驶下十二号高速干道前,他们抢来的那个黑包包里突然冒出大量的金色烟雾,嗯……大概就是烟雾吧,说是气体也可以,还夹杂着无数微小的颗粒,像尘埃,像飞沙,总之很诡异。”
他顿了顿,看着沈黛凤淡蓝色的美眸继续道:“……那些烟雾和颗粒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浓,很快就充斥了整个车厢。我非常紧张,听到一名匪徒说不小心触动了那玩意的真空密封盒,然后被另一名叫汤尼的匪徒大骂,局面开始混乱起来。”
“……我认为逃命的最好时机到了,于是趁着他们乱作一团的时候突然猛踩刹车,拼命蹿出车外,一路翻滚了几十米……随后那辆凯迪拉克眼瞅着就要侧翻,却突然发生了大爆炸,像团大火球一样被抛上半空,又重重跌落……”
顾轶城讲到这里停下了,观察沈黛凤的表情。
他的陈述很真实,却也有所隐瞒。
一位智者曾经说过,世上最圆满的谎言,就是把真话讲一半、留一半。顾轶城未必能理解这句话深含的禅机,但照做还是没问题的。他很准确的描述了爆炸前后的情况,至于因此得来的异变,当然要守口如瓶。
“然后呢?”沈黛凤双手托住香腮,很认真的问。
“然后……我攀到桥底逃跑了。”顾轶城道:“凯迪拉克被彻底烧成了灰烬,远处还有警笛响,我全身是伤,疼的厉害也怕的厉害,所以根本就没敢逗留。”